李幼鱼极受宠爱,虽然她和太子的关系并不如何亲密,但总归是要比跟李章来得热络,所以李章只需要找到确凿的证据,就能把祸水引到太子的身上去。
太子名声被污,李彧这个狗腿子还能好到哪儿去?
一石二鸟!
哼,会打仗有什么用?
想到这儿,李章不免有些自得。
他从来没有把李彧这个四哥放在眼里过,对他而言,李彧不过是跟在太子屁股后的狗腿子罢了,只要能把太子给挤下来……
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畅想太过美妙,以至于李章差点儿都忘了自己还被绑着。
而沈轻灵这头,听完李章的叙述后,她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儿舒坦。虽说杜家和秘钥都没引申出什么更糟糕的事,已经算得上幸运,可自扬州到汴京的官员无不帮着李章瞒天过海一事,着实令沈轻灵心惊。
这群官员置李彧离去时的命令于无物,何尝不是看官家平日里的态度在行事?
原本不该沈轻灵担忧这个,只是她如今踩在家国的局里,很多过去的思想顺其自然地就浮现了上来,引得她心中分外别去。
太子如何不想做一个像其他兄弟一样的肆意皇子?
可太子的身份压着他,群臣对他的期盼压着他,官家对他的要求也在压着他。他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日日变得内敛、谨小慎微。
朝臣们望风行事,纷纷选边站。
然而沈轻灵知道的是,他们选谁的都有,唯独不看好太子,甚至在官家对太子越发严恪的指责中,生出了太子可废的想法。
幸运的是,太子终究没有走到父子相厌的地步。
“好,那就请詹王爷再等等吧。”沈轻灵扬手撒了李章满脸的香粉,李章脸上的笑容还没消散,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薛玉帮着沈轻灵将人扛起,临了问道:“二娘子这下打算怎么办?我们现在将人送回去的话,他肯定是能察觉到我们用意的。”
听过李章的坦白后,薛玉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想着尽快出去,把外面的烂摊子收拾好。
“怕什么。”沈轻灵从容地看着薛玉,“李章堵着扬州往外散的渠道,无非是想要先稳住任秉义和你,可要是你救了他呢?”
救命恩人跟着,李章总不好说什么。
“二娘子的意思是……”薛玉很快也意识到了这是个绝佳的主意,杜家的人就算被他们截回来一次,那也还会有下一次,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李章身边,利用李章自己的人将口信传出去。
说办就办,沈轻灵与薛玉心意相通,也不需要商量别的,立刻就动了神。
只是在出去时,她掉头回去从密室那具尸体的身上,取走了尸体腰间的玉佩。这东西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之前事情一件赶着一件,她倒是没什么时间去细想,只能先拿着,有空再说。
此时院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仅剩下几个护卫在外间守着,想来应该是扩大搜寻范围,往外面搜去了。
沈轻灵将人交给薛玉,自己则轻身掠出,从来处溜走,径直回了家。
她这一走,直到三天后,才从狄云的嘴里得知后来那院子里发生的事。薛玉打伤自己一只胳膊,满身是血地扛着李章出现在护卫面前,甚至其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李章感不感动,薛玉不知道。
但的确如沈轻灵所说,有了这次的救命之恩后,薛玉名正言顺地留在了李章的别院,还借此混淆视听,让李章没能查清楚运送队伍为何又打转回了汴京一事。
狄云给沈轻灵讲故事的这个当口,薛玉已经随李章启程往汴京赶路,而狄云是被薛玉特意吩咐了,过来让她安心的。
“大人此次是押着杜家女眷出发的,如此可以确认东西不会落入旁人之手,二娘子只管放心。”狄云看沈轻灵满面愁容,以为她是在担忧密信的安全。
谁知沈轻灵揉了揉眉心,说:“我不是让你们家大人给我查柳修武的事吗?他怎么能由着人走?这下让我怎么查?”
为了这事,柳修文来沈家跑了几趟,门槛都快踩破了。
“这……”狄云傻了眼,抬手挠头,解释道:“大人让卑职留在扬州,就是为了与二娘子能顺利联系的,要是有什么进展,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您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说完,狄云溜得飞快。
沈轻灵被他这避之不及的模样气笑了,转身唤了映秀和毓香,乘马车去了怀安阁。
年关将至,扬州到处都洋溢着一股阖家团圆的喜庆,那些文人墨客们,便渐渐的也不出来溜达了,所以如今怀安阁的生意是肉眼可见的萧条了起来。
这厢沈轻灵刚刚到店门前,就看到伙计站在台阶上,正在驱赶个衣衫褴褛的小小少年。
“今儿没剩饭剩菜,找别地去要饭去。”伙计虽然不是恶人,可到底见不得主家门前有乞儿,故而在看到沈轻灵过来后,忙扬手挥退那少年。
映秀偏头瞧了眼沈轻灵的脸色,快步过去,问道:“小王哥这是怎么了?谁家孩子?大冷天的,穿得这般的少,怕是要冻出病来的。”
伙计立刻挂着笑,躬身对映秀回答:“映秀姑娘,这就是个乞儿,不是谁家的孩子。今天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说是想要讨口热粥喝喝……你说,咱们今儿个都没有客人上门,哪儿来的剩饭剩菜?”
少年有着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眸。
他聪明地意识到映秀只是婢女,是以在沈轻灵走近后,转身扑通跪下,边磕头边说道:“还请娘子施舍一碗热粥,小的家里有个染了风寒的兄弟,等着一口热粥饱腹。”
沈轻灵没说话,双手兜在暖炉里,目光古井无波般地注视着少年。
这个少年给沈轻灵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恰如那枚被她从死人身上拽下来的玉佩。只可惜她这几日一直尝试着临摹玉佩,想要以此找回封尘的记忆,却始终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