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灵扶着上官玉霖站稳,偏头对严恪说道:“还请严郎君去寻平娘装些药膳,昨日特意给三娘子准备了鹿儿羹,煨了几个时辰的,滋补益气、”
这是在名正言顺地支开严恪。
纵使严恪再不情愿,也只能在上官玉霖的附和声中离开偏厅。
等严恪一走,上官玉霖便拉着沈轻灵坐去了桌边,她眨巴眨巴眼睛,问:“轻灵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阿恪他太死板了,我不会告诉他的。”
除却罗安寺那一趟,沈轻灵之后其实并没有再与上官玉霖有过面对面的交谈,二人之间更多的是信件上的交流,然而也正是这一封封的信件,让上官玉霖打从心里对沈轻灵生出了倾慕。
对上官玉霖来说,沈轻灵所面对的,所遭遇的,是她前半生从未经历的奇妙冒险,连汴河上的手刃契丹人都叫上官玉霖兴奋得连坐了几夜的梦。
“是的,的确有事求三娘子。”沈轻灵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要三娘子帮我,杜家家宅内院复杂,若三娘子能带我拜访一次杜家,我也好描个大概的地图出来,方便之后行事。”
以上官玉霖的身份去拜访杜家,杜家就算觉得有什么猫腻,也不敢回绝,而沈轻灵只需要假扮成上官玉霖的侍女一同前往,杜家的布局就手到擒来了。
有了布局图,夜探杜家,便能是事半功倍。
原本沈轻灵以为上官玉霖要思考一会儿,没想到她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并雀跃地追问:“你酒楼那事是杜家做的?轻灵是发现了什么吗?我父亲前几日还在感慨,说杜家怕是要赶在杜老夫人五十大寿前,给嘉乐公主送去一份大礼,毕竟杜家今年可是屡遭劫难。”
上官玉霖的眼睛亮晶晶的,大概是以为自己即将参与到什么大事当中去。
不等沈轻灵回答,她又继续说道:“既然是轻灵的请求,那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还得轻灵提点我一下,防着我在杜家露出什么马脚来。”
看着天真可爱的上官玉霖,沈轻灵面带宠溺,好笑地解释道:“用不着你做什么,就如同拜访寻常人家一样,只是杜家市侩,要委屈委屈三娘子了。”
“你还在喊我三娘子。”上官玉霖抱臂嘟唇,耍起了小脾气,“明明在信里时,你唤我阿霖,结果现在见了面,你却一口一个三娘子,你是不喜欢我吗?”
取了东西回来的严恪正巧听到上官玉霖撒娇,不免有些惊讶,眼神却在转瞬间变得柔软温和。
严恪从没见过自家娘子这般健谈,不,别说健谈了,就是笑容都鲜少在娘子脸上浮现。娘子总像是一朵开在雪原的花,娇弱、华贵、美不胜收,且永远清冷得像是与人隔了一堵高墙。
可现在,严恪不仅看到了娘子笑得眉眼弯弯,还听到她像是倒豆子地打开了话匣子。
多是一件美事啊。
随思绪的触动,严恪放慢了步子。
“啊,阿恪来了。”上官玉霖瞧见了严恪的衣角,忙坐直了,压低声音对沈轻灵道:“可不能让他知道你我的约定,不然他肯定要生气了。”
“好。”沈轻灵竖指在嘴边轻嘘了声,旋即扬手冲门口的严恪喊:“严郎君快来带阿霖回去吧,她今日可是吃够了也玩够了,再待下去,严娘怕是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毕竟上官玉霖体弱,在外逗留时间过长的话,上官振业那头不好交待。
“时候的确不早了。”严恪点了点头,将食盒举给上官玉霖看,“三娘子,咱们还得去陪院看望六娘子,您忘了?”
尽管上官玉霖很想再待一会儿,但她也畏惧父亲,只能依依不舍地跟着严恪出门。
临走时,沈轻灵挑了两本书、一盒香给严恪,又从任韶春带来的礼物里淘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到上官玉霖的手里,才勉强止住了她的泫然若泣。
等人都离开了,薛玉慢条斯理地从隔间出来。他理了理袖摆,说:“没想到上官家的小娘子居然与二娘子如此要好。”
“叫我轻灵。”沈轻灵撑着头,侧目看他,“你我既然彻底站在了一条船上,又何必见外?阿玉。”
亲昵的称呼,分外甜腻的语气,叫薛玉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阿玉?”沈轻灵故意又喊了声。
薛玉略微错开视线,问道:“你方才与上官三娘子约了明天晚上去杜家,可要我做什么准备?”
沈轻灵提议拿杜家开刀,从李幼鱼入手,风险虽然很大,但却已经是薛玉眼下最好的法子。
他没得选。
官家和太子都在等他有关粮仓的汇报,尽管他可以把耶律余哥作为结果上呈,可他不愿意。
粮仓关乎百姓社稷,他没有理由查到半道就打住,更没有理由让耶律从一继续藏在暗处。
“不需要阿玉做什么,阿玉在家里等着哟的地图上门就是了。有了地图,阿玉就能夜探杜府了,到时候可不要让我失望。”沈轻灵笑吟吟地托腮对薛玉说道。
阿玉阿玉阿玉……
薛玉的脑子被喊得有些迷糊,以至于他怎么出的沈宅都忘了,还是蹲在门口的狄云叫了他一声大人,才将他唤回魂。
“大人下回可不要使卑职做这等事了,沈二娘子那气势好生吓人,等会儿我回去,只怕要被我叔父教训的。”狄云苦哈哈地说。
狄老爱惜沈轻灵,平日里都是拿沈轻灵当自家女儿看。
他老人家要是知道狄云带了沈轻灵不乐意见到的人上门,而且仗的还是自己的脸面,那必然会好一通说道狄云。
薛玉冷眼一扫,抬手打在狄云臂膀处,训道:“胡说什么?沈二娘子可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岂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你。”
听上官这么说,狄云不禁腹诽道,是谁在跨进那院门之前,反复踱步,考虑说辞?
邵从回来时,正撞上狄云和薛玉离开,他远远瞧了眼了薛玉的背影,怪道这人好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