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洒落长空。
本来正气势汹汹,压着路舟和慕靖肖打的白熊妖王和狐族妖王,呼吸一窒。
“大哥死了!?”
两大妖懵了。
突然出现的道场,诡异莫测的残剑,只是一剑就将堂堂妖王斩落。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一瞬间,寒意涌上心头,二妖对视之后,都从各自的眼底深处看到了恐惧。
现在那剑斩了巨鳄妖王,沉寂了下去。
可谁也不知,它到底会不会斩出第二剑来。
要是待到第二剑出,那又该是谁陨落于此?!
恐怖而又诡异的局面,让二妖进退两难,到了最后,终归是性命和理智占据了上风。
“吼!!”
白熊妖王昂头,将怒吼之声传入到了每一名妖族的耳畔之间。
这是妖族的命令术语,也是高位大妖指挥底层妖族的手段。
而白熊妖王方才吼出的命令,正是大军撤退的命令。
此地诡异,不能久呆!
“老三,你我先撤再说,眼下蛟龙君陨,大哥又被那来路不明的剑斩的形神俱灭,虽说这人族大宗师已是强弩之末,但谁也不知道...”
看着下方骚动不断,开始慢慢往后方撤离的大军,白熊妖王语气低沉,不再继续追杀路舟和慕靖肖,而是对着一侧的狐族妖王忌惮道。
一边说着,他还隐晦的瞅了眼那下方被缥缈白雾遮盖,看不清楚内景的四方道场,不知该如何才好。
“所言极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此地状况禀告给妖王冕下,请求援助。”
“那柄破剑诡异至极,连大哥都被毫无声息的斩了,你我若是继续鏖战,要是它再出一剑,那可就真危险了!”
“还是先撤为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狐族妖王很显然,比白熊妖王还要害怕,他苍白的面色上,露出几分恐惧,恨不得立马就逃跑。
二人一言一语后,一拍即合,随着白熊妖王命令一出,带着妖族大军当即便如潮水般撤离。
大妖和无数妖族飞速离去,本被遮盖了原本面貌的天穹,终于逐散了妖气,变得晴空万里。
但那因此地能量暴动,从地底突然窜出的四方道场,却仍旧稳稳当当的伫立于此,依旧是被白雾遮蔽了内景,与之前完全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那柄散发滔天剑气的长剑,此时已是消失的彻底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但那巨鳄妖王陨落之后,洒落大地的残尸和血水,却无不彰显了方才情况的紧急与恐怖。
剑光湮灭下,连妖王之躯都抵挡不住,直接就给分成了碎块和血水。
可怕至极!
目视着妖王卷着大军,如一阵风般撤离,李存孝和路舟等人松了口气,也并未继续去追。
刚刚巨鳄妖王掀起的那一招底牌,众人即使是挡住了,自身的损耗却也不小。
路舟和李存孝战至脱力,要是再继续打的话,怕是连三成实力都无法发挥。
至于慕靖肖更是面色惨白,没有血色,身影摇摇欲坠。
强行催动九幽剑搏命,就算他是天象大宗师,也不能承受住这种巨大的代价。
但他还不算是最惨的。
离火刀宗老宗主姜堰,作为楚国第一尊诞生的天象大宗师,不得不说也有着几分气运。
但在苍古妖王的妖气巨掌之下,他的离火刀道,却也是抵挡不住,直接就身受重伤,五脏六腑都被妖气侵入,难以驱逐,坠入地面。
待到妖族如潮水般退去后,这位老宗主眼下的生命气息,已是飞速流逝。
看上去,已经没多少活头了。
地面上。
楚国联军在将官的命令下,默默的打扫着战场。
他们不约而同的避开了那处被白雾笼罩的道场,因为方才便有几个人因为好奇触碰了一下,转瞬就被弹开了老远,差点震的内脏都为之移位。
再加上之前从中飞出的那惊天一剑,眼下所有人族望向这处道场的目光中,都带着敬畏,因此自然也没有几人胆敢贸然前来冒犯。
项长歌此时面色复杂。
这位大楚太子,一身鎏金铠甲被妖族的鲜血浸染,散发着嗜血的气息,可见方才于战争中,没少斩杀过妖魔。
若是与天象和妖王相提并论,项长歌自然不值一提。
但他这一身武道要是放在普通的妖将和妖卒当中,那就是无可匹敌的噩梦,可以说是纵横捭阖,无人能挡!
放下手中浸染了无数妖魔血的长枪,项长歌长舒了口气,半跪在已至安全地带半躺着,正对着宗派子弟嘱咐的姜堰面前,低声不语。
这位老宗主眼下目光炯炯,一身属于天象的气势,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的气势。
但实则只要是达到了先天境的高手,凭借真气去判断,都能看出他已是油尽灯枯,五脏六腑移位,甚至连丹田真气都被妖气侵入,可谓是神仙难救。
眼下强撑着这副面貌,不过是回光返照,交代后事罢了。
一代宗师,本应浓墨重彩留在楚国历史上的名字,最后就落得个这般地步。
实在令人唏嘘。
“太子殿下,看来你我之间,终究还是不必兵戎相见。”
抬起眼皮,姜堰看到了满身浸染鲜血的项长歌,淡淡一笑,随后挥了挥手,将围靠在四边的宗派后辈驱散,给他留下了最后一片清净。
看着这些后辈退去之时,每个人都是面带警惕的看着项长歌,姜堰咳了咳,并未过多在意,只是轻声对着项长歌开口。
他们这一代的仇怨,因他姜堰的陨落,怕是就要就此终结了。
只可惜,自己终究没有机会亲手缔造出一方圣地,主宰和凌驾于世间一切之上。
姜堰眼皮翻着,只觉得有些可惜,可他临死之前,其实自觉也并未有什么遗憾的。
世人攀登武道,无外乎求得己道,成就天象,看尽天下风采。
天人太远,不可触碰,天象之境,就已是北玄域修武之辈的毕生追求。
他姜堰能在岁月穷尽之际,勘破生死奥妙极尽升华,成功立足山巅,已经是成为了十数代离火刀宗老前辈们,梦寐以求都做不到的地步了。
人力有穷尽,做人要知足。
既然不能更进一步,那其实他姜堰此生,也已经算是无憾了。
看着眼前这个昔日里,自己一步一步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姜堰有些感慨。
不得不说,项长歌确实是大楚近三百年来,天资最为纵横之辈。
武道天赋惊人,霸体血脉浓郁,只身一人就敢跨越千山万水,去往那遥遥中土论战诸般豪杰,虽不入圣地之眼,但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在这北玄域复苏之时,这种人杰本就该应运而起,逐鹿天下,重现楚帝初祖风貌。
只可惜,终归是时运不济,在最该崛起的年代,却遇到了远远超过他们数倍的英杰。
夏皇洛离。
心中想着这个名字,姜堰纵使是没亲眼见过,但当他看到李存孝登天而上成就天象,将蛟龙君给活生生的撕了之后,他对于这个传闻中叛逆起兵,弑父夺位的年轻帝王,已是大概有了印象。
能有这等忠诚的将领手下,为君主者到底恐怖到了什么地步,便已经可以看出好几分来了。
项长歌即使不差,但终究还是差了太远。
他绝对不是这夏皇洛离的对手,莫说是他,就算是自己不陨,估计也不可能挡得住这夏皇的步伐。
卧榻之侧,岂能容得他人酣睡?!
更何况一统天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一生都求不来的事情,试问虎视眈眈的夏皇,又岂能拒绝?
“人之将死,其言必善之。”
“老夫纵横江湖上百载,见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以我看来如今大夏,已是势不可挡,有成龙之象。”
“且不论夏朝的其他英豪,更别说那位夏皇君主了,光是这李存孝,数遍我大楚一朝,都没有任何人能是其敌手。”
“因此老夫死了之后,若是楚国冥顽不灵一意孤行,恐怕日后必会被大夏铁骑践踏,家国化为尘土。”
“强国吞并弱国,乃是天数,就和那大夏灭了北境草原,将金狼王首级悬挂于城门暴晒一样。”
姜堰一言一语,语气沉重,掷地有声。
这一字一句如同针扎,刺入到了项长歌的耳畔,叫他的心脏都不由揪紧,良久后方才沙哑道:
“你老跟我说这些,是想讲些什么?”
“别忘了,前不久,你离火刀宗打的主意和这大夏,可是分毫不差呢。”
项长歌语气有些嘲讽。
大楚社稷,多少人都为之垂涎。
就连自家人,野心也是一点都不少。
“太子,江山社稷,谁人不想要,这天下自古以来就是有能者居之!”
“这点,想必你不会看不透吧。”
姜堰语气带着几分哂笑,以及不易察觉的淡淡自嘲。
“只不过我姜堰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今日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就是不想看到我大楚的太子,就这么白白陨落。”
“你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想当年你的武道,可也是我教的。”
“你记住一句话。”
“只要你能活得够久,就总会有机·会卷土重来,哪怕是不能获得曾经拥有的一切,但只要能留得性命,就总归不是件差事。”
“眼下局面,你想要登基,已是千难万难了,这份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你处理不了。”
“楚皇毙命,老夫死了,你说这大楚还有谁能服你?你虽是楚国的太子,但也仅仅只是个太子。”
“一日不为君,便终究是臣!”
“只有将它留给大夏献上社稷,才能彻底摆脱这个烂摊子,不然光是妖祸就没人能挡得住。”
“这点,你懂么?!”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纵使遭遇挫折,但还是太过年轻,这份社稷你承受不住!”
“这是为了整个楚国,也是为了你自己,其中细节,你自己考量清楚吧。”
“至于老夫,怕是撑不住了...”
一番肺腑之言,姜堰感受着身躯中的妖气近乎彻底腐蚀了他的脏腑,一声苦笑后,喷出了一大口黑血。
随后,姜堰眼眸轻合。
再也没有睁开过。
楚国末代最后一尊大宗师,离火刀宗老宗主姜堰,陨!
“...”
项长歌有些默然。
姜堰就这么死了。
“将社稷让与大夏么...”
“可这叫我大楚列祖列宗,如何视之啊!”
捏紧拳头,项长歌嘴角有些苦涩。
但他不得不承认,姜堰死前所说的话语,都是无比正确的。
只要他这么做了,那么楚国极大可能会免遭清洗,就连离火刀宗,估计都能得以继续保全。
他的那番话语必定是有私心的,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现实,也并未曾给过项长歌其他选择。
摆在他面前的道路,貌似也只有这一条了。
不知不觉间,经历了今日的变故,项长歌的脊梁,又佝偻了几分。
就连那白雾弥漫,神秘至极的道场,他都没有心思再去追究探查了。
天穹上,战事落幕,几位人族大宗师碰头。
“李将军不愧是大夏骁将,今日这一战,着实是叫我等惊讶。”
路舟捧着浮沉运气回复,与慕靖肖一道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存孝一眼后,这才面露惊容道。
生撕蛟龙君,硬扛住了那巨鳄妖王的底牌。
不过方才突破,就能有这等实力,着实是可怖至极,不容小觑!
路舟心下暗暗盘算了下大夏的实力,过了半晌方才突然惊觉。
这个国家的实力,到了现在不论民众,光是高端实力,就已经超越了近乎九成的天象大派。
北玄域不过刚刚复苏,要真再由得它发展下去,前景又该会是何等广阔?!
一瞬之间,路舟不禁重新衡量了下这个新生国度的潜力,也仔细的考量了下,要不要再大夏立下传承,加大筹码。
“路真人客气,此次李存孝奉陛下之命,代表的是大夏的颜面,自然不能差了气势。”
“只是不晓得,那下方突然出现的道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和路数,其中竟能有这等强势的剑光浮现,着实是令人惊骇。”
面对路舟的夸赞之语,李存孝不卑不亢。
他只是目光扫视了下那被白雾遮掩的道场,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要尽快派人告知陛下此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