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说完,并未得到一点回应。
小孩就像个泥娃娃一样,醒来就呆呆坐着,不吭声,脸上有着淡淡的愁容。
往日,早就屁颠颠跑过来,在他面前叫一声“爹爹”,乖巧问好。
摄政王补充一句,“去吃早饭。”转身之际,往后瞥一眼,见浮尘毫无反应,还撑着脑袋坐在原地发呆。
走出门,站在门口等候,心里疑惑:怎么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千千。不要让长辈等你很久。”摄政王出声。
浮尘出门,手里还牵着那个男孩。男孩很乖巧,不言不语跟着浮尘,并不反抗。
两小孩并未停留,出了院门问了管家道路,直接就走。根本不管后面的摄政王。
摄政王呵一声,“千千。”
没人理会。
小孩什么反应没有,前进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
摄政王盯着相反方向的人,沉敛的面容没有表情,转身离开。
平静的一天悄悄过去,二人没有交集。
摄政王不去亲自过问,只吩咐管家安排授业夫子教习课程:习字,兵法,练武,鉴赏,样样不落。
男孩被赐名“随影”,贴身跟随郡主。一同学习练武,课余被暗卫拉去教导成为暗卫。
浮尘并无异样。只在夜幕降临时,问系统,“反派在哪里?”
系统幸灾乐祸,【在柳侧妃处做造娃运动哦。】
【今天下午,有三位官员送了不少漂亮女子过来,反派都收了。】
【你这个小孩,马上要被取代了。不过……】
系统笑嘻嘻,【你肯定看不到的。因为那个时候,任务失败的你已经死了。】
【反派的新崽崽也刚出生,你会被完全遗忘的。】
是吗?
浮尘沉默不语,拉着“随影”走向后院。
来往不时有下人问好。
浮尘淡淡走过,并不停留。
柳侧妃的院落因为有王爷入住,也有侍从把守。
浮尘绕到后面去。
柳侧妃喜静通笔墨,院落有潺潺流水,春日最喜曲水流觞,吟诗作对。
水流不深,两小人淌水也不过入腰。出水口不大,浮尘爬进去,卡在肩膀和屁股处,被“随影”推着进去。
皮肤被磨蹭出血。
“随影”乞丐出身,饿得没形,倒是轻松爬过。
两人全身被水浸透。秋日的夜晚,寒风吹过,带起阵阵凉意。
浮尘牵着“随影”的手,走到主院窗外。
“随影”沉默蹲下身,浮尘踩在人肩膀,被撑了起来,正好可以看见窗户内暖帐香熏,床帘叠动。听见娇喘连连。
“谁?”摄政王警觉。
“是小主子。”早有暗卫在外盯梢,此时出声应答。
浮尘冷冷看了几眼,转身从正门离开。
侍从对忽然出现还全身湿透的郡主很是意外。
摄政王匆匆完事,披衣出屋,本就如松柏肃穆的脸上结满寒霜。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暗卫跪在地上,“小主子从出水口爬进来,站在窗外看了两眼离开。”
他没说的是,之前主子有令:郡主府中可自由活动,任何行径无需阻拦。
所以,他没阻止。
“自行领罚。”摄政王吩咐,安排沐浴净身。
冲洗完身子,摄政王快步去往暖香阁。
暖香阁内已灯灭人静。悄声进屋,床上的小人儿正闭目安睡。替身“随影”听到动静起身,站在摄政王身后,不出声也不离开。
“郡主为何去汀兰院?”摄政王问。
“不知道。”男孩静静回复。
“心情如何?”
“不知道。”
摄政王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浮尘吃过早饭,从衣柜里找出自己来时的袄子换上,又拉着“随影”出府。
全府上下,没有东西属于她。只有这个人,被她捡到,带回来,是属于她的。
出门时,管家讶异,“郡主还需温习功课,怎么出府?”说罢,安排几个侍从跟随,被浮尘阻止了。
“不用了。我有随影。”
管家知道郡主有暗卫保护,没坚持。
浮尘拉着人,凭着记忆找到太子府。入府,立即有人通传,“千千郡主拜访。”
太子正要出门,见到浮尘很是讶异,“郡主怎么来这?”
浮尘沉默片刻,默默掏出一只碗。该碗胎质圆润,器型自然,纹饰是金鸡独立,色彩鲜亮,皇家专供。
单独一只可卖白银三百两。
太子疑惑地看着碗,这,是给自己碗?
太子刚伸手去拿碗,却见小胖娃娃“呜咽”一声,揉揉眼睛,哭开了。好似谁欺负她了。
手一直不忘高举着。
“怎么了?”太子讶异。
“饿。没钱买饭。”千千郡主呜咽出声,拉长了音似有无限委屈。
太子盯着这只碗。这种碗他都没有,除了太后手里有一套,全让摄政王扣下了。
就这,也叫没钱?
太子摸出一沓银票,挑来挑去,挑出一张面额最小的一张放碗里。
浮尘拿过银票,塞入怀中,继续高举着碗,动作行云流水,脸上还是呜咽之色。
“去别家要去。”太子见到她就烦。一大早是来炫耀的吗?
浮尘闻言,点头称一声“诺”。
浮尘很快来到丞相府,尚书府,将军府,高举着碗,“遵太子哥哥的命令,乞讨要钱。”
各位重臣:???这是闹哪出?
哪怕看不起太子,也绝不会看不起摄政王。
面对这位活菩萨,各家拿出各式宝贝放在碗里。
当摄政王听到“郡主向太子乞讨,又跑各位大臣家拿碗乞讨”时,毛笔“啪”啪在桌面上。
“给本王抓郡主回来!”
当暗卫将郡主抓回时,各家回礼也陆续到了。
浮尘被带到武场,丢到长板凳上。
摄政王手拿藤条,声音威严,“我和你说过什么,没记住吗?给我趴在板凳上。”
浮尘冷冷盯着他,沉默无言,只是抱着凳子,眼睛红润,倔强着不肯落泪。
“嗤。”藤条破空声响,落在软肉上。
“哼。”浮尘出声哼唧,眼泪当即飙出。
“知不知错?”摄政王又是一下。
“哼哼哼。”浮尘哭泣,却是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摄政王见此,二话不说,连抽十下。
“呜呜呜。”浮尘仿佛沉浸在疼痛中,完全忘了认错求饶。
十下完毕,摄政王冷声呵道,“还敢再犯,三十鞭子。”
“呜呜呜。呜呜呜。”浮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婴儿肥的脸上全是泪痕,杏眼此时哭得红肿,见不着明亮的黑色瞳仁,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好不可怜。
摄政王没有再打,却也感知到了她的意思:隔离与疏远。
她哭,只是因为疼。
若真有悔意,只怕还没打就屁颠屁颠抱腿认错。
像一根浮草,随波逐流,软萌可欺,此时却抱着水底的石头不撒手,就是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