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栀瞧着海康言瑟瑟发抖的沉默着不说话,让人取来了一碗热水,一边细细闻着手里的盐,一边往热水中撒盐。
手里的盐并无异样,闻着也没有别的味道,可当碗里的食盐慢慢融化后,一股淡淡的铁锈腥味渐渐飘了出来。
楚南栀终于欣慰的点了点头:“说吧,谁让你销毁这些食盐的?”
海康言偷偷打量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含糊不清的答道:“是......是县令大人。”
“放屁。”
楚南栀气得爆粗口,直接将刀愤怒的架到了他脖子上,吓唬道:“再瞎说,老娘就一刀替你摸了脖子。”
康铭沅已经下了狱,昨日他将所知道的都供出来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做这些徒劳的事情。
海康言吓得眉毛倒竖,挣开衙役跪地求饶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呀,小的只是收了陈五的银子,如若有人问起,他叫小的说是县令大人的意思就行。”
楚南栀轻瞥着一脸阴沉的陈四,继续问海康言:“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每年二十两。”
海康言不假思索的答道。
“一个伙夫长哪来这么多银子?”
“小的实在不知,小的只负责和陈四从这井中偷偷取卤水煮盐,然后将盐交到陈五手中,别的一概不知呀。”
楚南栀思索着半眯着一对狭长的桃花眼,想来该是陈五幕后的那位了。
胡茂锡还算是比较清廉的官吏,一年都能捞不少油水,海康县这群狗官恐怕从上到下捞的银子必然不少。
眼下毒盐的来路已经查清楚,只需弄清楚陈五背后之人,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她心里对陈五背后之人其实早有猜想,可无奈的是此人并没露出半点破绽,她还无从指认。
这个时候陈五该做的已经做了,想必林锦骁也不会继续任由他逍遥法外,应该已经被捉拿归案。
可楚南栀比较担心的是这厮要是宁死不肯供出幕后之人,如今得想个法子引蛇出洞了。
她抱着试探的心态看向陈四,问道:“给你送信的人是陈五?”
还是另有其人?
陈四咬着牙,看了眼她手中寒光四射的刀,陷入了犹豫。
“事到如今,你再袒护他已无济于事,我能找到这里来,说明他早已被捉拿归案。”
楚南栀一脸从容的诓骗道:“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供出你们,我又怎么会提前得知康铭塘会刺杀我们,更不会知道毒盐出自你们这边的盐井。”
“这个王八蛋,连骨肉兄弟都出卖,简直不是人。”
陈四听得义愤填膺,亏自己还想以死包庇他,不假思索的连忙答道:
“不错,的确是他送的信,这里所产的不干净盐也是小的亲自送到驿馆交到他手上的,这狗东西平日里没少捞银子,为了贪图几两银子,竟然收了咱们村里一位不学无术的混账小子做徒弟,引荐到了驿馆中,前几日那混蛋取错了盐,将这边拿过去的盐放到了上宾们的饭菜里,他跟着丢了饭碗倒也罢了还害得我等跟着受累。”
楚南栀顿时豁然开朗,原来是陈五那粗心的徒弟将毒盐放进了饭菜里。
倒也是这么回事,否则凭着陈五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这么多人。
楚南栀又道:“你还知道些什么,陈五从何处得来的这么多银子打点给你们?”
陈四果断的摇了摇头:“这个小的真不知道,他也是昨夜才来找我的,他前日里挨了顿板子,又丢了差事,一直躲在衙门里养伤,谁知新来的那位残疾县令......”
“住嘴,不得对上官无礼。”
楚南栀这两日总是听到有人叫林锦骁残疾县令,怎么听都觉着有些逆耳,此时终于忍不住斥了声,陈四吓得连忙改口道:“那位上官猝不及防的就将县衙上下府吏停职查办,陈五那混蛋只得趁乱偷偷溜了出来。”
“嗯,他没告诉过你是躲在了谁的院里?”
楚南栀目光沉稳的紧视着他。
陈四茫然的摇头,眼底尽是落寞:“小的哪里能得知呀。”
“带走,回衙门。”
看来陈五是要有意袒护这人,连自家兄弟都不肯透露。
楚南栀放弃继续追问,吩咐完李三木,便准备回县里。
彭湃见状,连忙对身边的几名衙役请求道:“本县的差役还在审讯中,这里还得劳烦各位看管,不可允许再有人取这井中的卤水煮盐了。”
他话音刚落,海康言立即坦白:“从这盐井中取卤水煮的盐皆已销毁,绝无半点隐藏。”
顿了顿,他又看向楚南栀手里提着的盐袋,心惊胆寒的补充道:“除了娘子手中这些。”
楚南栀瞧着他那副六魂无主已吓破了胆的怂样,忍不住偷偷的窃笑,此时倒是挺坦诚的。
陈四也苦着脸赶紧央求道:“各位上差,小的已经交代所有的事实,可能活命呀?”
“你想活命?”
“当然。”
“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日?”
“小的也不知道这盐真能吃死人呀,陈五只说这盐吃了可以让人拉肚子,是专门用来惩戒犯人用的。”
陈四一脸赤诚:“小的家中尚有年过六旬的老母亲要奉养,又有妻儿,若不是陈五时不时的拿银子来诱惑小的,小的哪会替他干这种事。”
“既有妻儿老小要养活,那你整日里干活还不老实,净想着投机取巧还去害人性命。”
楚南栀冷眼瞪了瞪他,眼底里忽然划过一抹狡黠:“你想要活命倒也有法子,只要到了公堂之上你能劝动陈五招供,我自然也愿意替你申诉,求得轻判。”
“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劝他招供。”
陈四信誓旦旦的答道。
楚南栀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家伙虽说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毕竟不是罪大恶极之徒,若真能撬开陈五的嘴,那也算是立了头功,为他申述轻判求个流放两三千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是自己可以管的事了。
跟在楚南栀身旁默默旁观许久的马来福,到得此时大致算是弄清楚了怎么回事,难怪栀姐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调查城南的盐井,如此看来朱大哥定是查到了些线索才遭了这些人的谋害。
想到朱岳平日里平易近人待他的和善态度,马来福气不过,抡起一旁的汲卤桶就往海康言、陈四身上砸。
楚南栀正在思索着如何让幕后那位原形毕露,抬眼望去只见马来福手上的桶已经砸到了陈四头上。
“来福。”
楚南栀惊着去拦他,便听到“磅”的一记闷响传来,陈四直接被砸晕了过去,汲卤桶的桶底随即掉落到了地上。
“你丫的,我叫你害我朱大哥。”
马来福骂骂咧咧的又去操起另一只汲卤桶准备砸向一脸惊慌失措的海康言,楚南栀赶紧将他拦下,厉声叱道:“来福,你这臭小子,他们等上了公堂认了罪,自有律法裁夺,你别这样莽撞。”
马来福鼓着腮帮子气闷的骂道:“这些狗东西做出丧天害理的事情,害了朱大哥,我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们。”
楚南栀瞥了眼冷静的彭湃,轻声示意道:“彭典史,将人犯带走。”
等着彭湃押解着二人出去,楚南栀这才耐心劝慰马来福:“他们不过是些跑腿的,你拿他们撒气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指出背后的人。”
马来福瘪着嘴,纳闷道:“栀姐姐,该抓的都抓了,该死的也死了,背后还有谁?”
“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楚南栀若有所思的提起盐袋,眉眼轻轻眨闪着,心中渐渐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