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银色甲胄的女子领着一队亲兵和两名鹤发老者迎面走了进来。
楚南栀定睛细看,那女子举步生风,行走间尽显器宇轩昂的飒爽英姿,银色华丽又精美的铠甲包裹着曼妙的身姿,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只看一眼便已叫人生出种肃然起敬之感。
待得离得近些,她再看向女将军身旁的两名老者,内心如泄了洪的大堤一般立刻松懈了下来,亲切感油然而生:原来是聂老、常老。
也不等她说话,二老拄着拐杖蹒跚着抢先奔了过来,急着关切道:“乖徒儿,她们可有为难你?”
说着,常延珏半眯住双眸,抬眼视向面前的三位长公主,老沉肃穆的面颊上写满了不满。
“暂时倒是没有。”
楚南栀带着微笑搀扶住二老,细声问道:“两位老师怎么也来了?”
聂怀安立刻回道:“是你家大郎怕你有危险,刻意让你家赘婿赶到乡馆请为师和常老过来的。”
林锦骁?
楚南栀心中颇感惊讶。
随后,胡茂锡与孙吴才也立刻躬身向两位大儒作礼,拜道:“聂老,常老。”
大家紧张的心绪顿时平静了下来。
常延珏拉过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满目慈容的向楚南栀引荐道:“徒儿,这便是为师向你提及的锦纾公主。”
都算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两人见面分外亲切。
林锦纾先她一步,拱手唤道:“师妹。”
楚南栀正要答话,隐隐间总感觉像是被占了便宜,有些悻悻的揖了揖身:“见过公主殿下。”
三位长公主见到常延珏、聂怀安,也立刻收起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过来拜见。
几人互相作礼之后,大长公主林洛桐紧握着拂尘,面色恭谨的看向常延珏,满含歉意的说道:“没想到惊动了常老,本宫实在惶恐,还请常老莫要怪罪。”
“岂敢。”
常延珏一手单拄着拐杖,抬眼视向远方,语气重新变得严厉:“先帝羽化已经多年,三位长公主为何霸着先帝遗体盘桓于此迟迟不肯返宫?”
“常老说笑了。”
林洛桐慢调不吝的答道:“父皇早已遁入道门,我姐妹三人也是奉他遗命在此清修,尘俗之事早已与我等无关,至于父皇遗体,他既是道门中人,羽化后自然是要按照道门的规矩坐缸观中。”
“既是清修,三位长公主何故染指县衙公事?”
常延珏面无表情的冷哼了声,环顾观中上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心口更加憋闷,忍不住开始直抒胸臆:“先帝虽算不得旷世之君,可一心向道,也是位心系苍生的仁义之主,岂容你们为一己之私枉顾数百条人命,今日若是观中发生动荡,几位长公主准备如何收场?”
“此事事出有因,还请常老宽容。”
林洛桐看了眼情绪低沉的姐妹二人和檀华道长,如实禀道:“当年本宫三姐妹随父皇入观之时,尚且年幼,全赖檀华道长悉心照料,本宫也不能凭着楚娘子几句蛊惑之词就让胡大人将他带走呀。”
“蛊惑之词?”
常延珏面色有些凝重的转向楚南栀,半眯着眼肃声发问道:“徒儿,你说说,你可有蛊惑人心?”
详听了半晌,见二人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案情上面,楚南栀轻瞥了眼檀华道长,也直言不讳的答道:“学生虽不敢断定这位道长与沈家案子是否有关联,不过他妨碍县衙差役办案,意图毁灭证据,包藏祸心确是不假。”
胡茂锡见状,也赶紧凑到二老和林锦纾跟前将方才之事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几人听罢,都纷纷皱起了眉头,眸光直勾勾的盯住檀华道长。
檀华道长吓得面色铁青,仓皇失措的直去拉扯三长公主林洛初的衣摆。
当着二老和皇侄女的面,林洛初虽不敢如先前那般造次,却也不甘心由着县衙将人带走,瘪着嘴愤愤的望向楚南栀:
“我师尊有无罪过尚且不论,自有县令大人裁决,可这楚氏擅闯皇家宫观又该当何罪?既然锦纾和二老都在场,那也请给本公主一个说法。”
三言两语就想转移矛盾。
“三姑母提到这事,侄女也不妨直说了。”
林锦纾拱了拱手,颔首致意道:“陛下已颁下旨意,先帝虽已出道,可毕竟是皇室中人,遗骨不可落于荒野,这次特命侄女前来迎大行皇帝灵柩回宫入陵寝安葬,若有人再行阻拦,立杀无赦。”
最后几字语气高亢,字字如锋,算是郑重警告,听得三位长公主脸色一阵煞白。
随后,她又郑重其事的补说道:“至于三位姑母若是实在不愿返宫,陛下也有交代,这南华观本就只是处远离朝堂的清幽之地,自大行皇帝灵柩撤出之日,削去皇家封号,驻扎南华山的亲兵护送灵柩一道返京,还南华观清净太平。”
说罢,立刻从怀中掏出圣旨恭敬的交与几位长公主手上。
三人齐齐看过圣旨,脸色霎时大变,险些瘫软在地。
没了亲军护佑,她们在这观中哪还有安宁的日子可过,恐怕阿猫阿狗都能踩到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但回宫……
想到此处,三人都无奈了好一阵。
大长公主林洛桐苦着脸,颔首答道:“既是皇兄的意思,本宫和你两位姑母遵从便是。”
可才说完这话,三人凶狠的目光一起聚集到了楚南栀身上:
这妇人简直就是扫把星,她一来风平浪静的南华观就一波接一波的不得安宁。
林洛初强压着怒火,镇定道:“好,即便如此,那民间擅闯民宅之人都不可轻恕,更何况是安放父皇遗骨的皇家宫观,方才锦纾你也说了,南华观是等到父皇灵柩撤出之日才削去封号,现在仍属皇家,所以这妇人必须严惩,否则今后如何令万民臣服。”
“这......”
二老和胡茂锡等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长公主林洛桐忽然想到了方才二妹所提及折中的法子,趁机言说道:“楚娘子虽说犯了过失,可也是为了公事,可以体谅,倒不如大家各退一步,胡大人只惩处了那韩氏,本宫也不追究楚娘子之事,如何?”
“大长公主说笑了。”
不等众人反应,楚南栀便大义凛然的驳斥了回去。
看着身旁常延珏板正肃穆的面孔,想着自己前世的职业,这种徇私枉法的事情如若从自己身上开始,那往后自己还有何颜面替人查案诉讼,当即拒绝道:“律法不容情,民妇既然犯了过失,自当领罚,大长公主不必替民妇考虑。”
听到这话,常延珏沉着的面孔终于展露出释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