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妇人道梅娘被卖到风月场所,跟金水时早已不是完人。
这话袁伯哪里听得下去。
此时,汪氏正在处理那几个妇人的事,她把袁伯推了回家。
“小姐,我……都怪我。”袁伯非常自责,若不是昨个喝醉了酒,也不会传出这样的话来。
袁伯满脸憔悴,叫董梅不由得心疼起来,说起来是她没照顾好人家。
董梅上前搀扶着他,心里把昨夜的事儿过了一遍,家里的这些人是不会乱说的,昨夜定是有人来过,而没现身。
看来这大门以后得早点上门闩。
“袁师傅,你先洗洗吃点东西去。”两人进了后院,正要朝灶屋去。
“她们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那些个妇人就是舌燥,乍一听这么大的新鲜事,还不得嚼巴嚼巴。”董梅边走边道,“不碍事的,说了一段也就消停了。”
“小姐……”
“我都知道了,孩子们也知道。”董梅宽慰道,“她们可喜欢你了。”
“真的?”袁伯顿住了脚步,“你不怪我?若不是我的疏忽,你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啊。”
“不怪你。”董梅道,“都过去了,如今不都好好的么?”
“嗯,好好的。”袁伯破涕为笑,“我这就给老爷去信,叫他高兴高兴。”
“不急。”董梅道,“等回信到了再写不迟。”
“对对。估计也就这两日的事儿了。”袁伯朝镇子方向看了看。
“袁师傅,你想家不?”董梅坐在他跟前,“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还习惯不?”
人都说,年纪大的人特别恋家。他一把年纪了还来这么远的地方,都是因为她啊。
“小姐,你能像小时候那样,喊我……阿伯吗?”袁伯眼里闪着泪花。
因为袁伯比袁昌霖大几岁,自小跟袁昌霖一起读过书习过字的,私下里他就像袁昌霖的兄长。所以,梅娘小时候就喊他阿伯,已示对他的亲近乃至敬重。
董梅喊了声“阿伯”。
袁伯高兴的应了一声,“小姐在哪,我的心就在哪,我习惯的。”何况小姐这么敬重她,心甚慰,这里可比袁家自在多了。
董梅心里一阵抽痛。
前几天,她让志明从袁七口中套出话来。
其实袁伯以前也有过婆娘的,而且差点儿就当了爹。让董梅心痛的是,就在梅娘丢失的那年,她婆娘因为这事急得难产,结果一尸两命。
此后,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一门心思帮扶者袁昌霖。
所谓祸不单行,说的就是袁家那年的遭遇吧。
唉!
细看之下,这老头清减了不少,皮肤也黑了,是她照顾不周啊。
“您在这儿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我这人少事又多,架不住你这样熬下去的。”
“小姐莫要担心,我好得很。”袁伯抖了抖双手,“我是瘦了点,但我觉得自己反倒轻快许多了呢。”
“那也得悠着点。”董梅给他端了碗豆腐脑,“这几日就在家歇着,外面的事交代志明他们去做,该放手时就放手。”
“那不行,叫我在家里闲着会得病的。”
“哪能让你闲着呢。”董梅笑着给他剥了个鸡蛋,“您帮我照看小四,多带她到村里玩玩,那丫头喜欢热闹的地儿。您看着我最放心了,就像以前照看我那般。”
“小姐还记得……?”袁伯颤着嗓音,眼眶里滚出了两行热泪。
这老头可真是个重情的,她本是编个话想拉近点关系,叫他安心。
“模模糊糊……记得一些。”董梅道。
“好,好。”袁伯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四小小姐喜欢看鸡看鸭,看牛耕地什么的,可来劲了。”
安抚好袁伯,董梅又赶到卧房,刘妈刚给小四穿好衣服,她也忙活了一早上。
董梅接过小四,给她喂点,攒了一夜的奶水够她吃一顿了。现在也就是早晚给她喂点,慢慢地也就断奶了。
“梅娘,可千万别生气。”
见董梅不说话,定是被气的,连奶水都被憋回去了,可怜的四小姐吃得噗嗤噗嗤响,可费劲了。
人家孩子吃奶吃到两三岁,她这儿不到一岁就不够吃。
都是操心操的。
“刘妈,我看起来像生气了?”好半晌董梅才回神,她不过是想点事儿罢了。
刘妈点点头。
“犯不着为那些个蠢货生气。”
门外,汪氏甩着手就进来了,道:“梅娘,你猜怎么着?”
“莫不是那万家的?”
“就是她。”
昨天,汪氏去了趟她家,以长辈的身份把凳子和大丫的亲事定了下来。所以她夜里抹黑到董梅家,想跟她商量亲事来着。
当她推开董梅家虚掩的大门,进了院子,正好听见袁伯的那番话。
待袁伯和花言二人被送到前院时,她又退出了大门,躲在侧门偷听,所以后边顾老的话她只听了个大概。
这么大个新鲜事她怎个憋得住?
一大早就满村子嚷嚷。
传来传去就变了味。
陈招娣听闻后,赶紧去到李家院找钱氏,两人添油加醋一阵嘀咕。
梅娘原本是个讨饭的出身,一下子来了个大反转,叫钱氏妒恨。她道:“这么说来,以前有人说她是那种地方出来的,看来没岔了?”
“八成是。”陈招娣心里也不爽,挑眉道,“被拍花子的掳走了,还有个好?”
“那种地方的狐狸精,十之九是拍花子送去的。”钱氏说着往外头走去,“拍花子赚的就是那地方的钱。”
二人已经来到路边的树下,陈招娣问道:“这里面可有说道?”
“那当然了。”
钱氏提了提嗓音,“需要买人的无非就是大户人家和那地方了,大户人家买人需经官府办契,按手印,来路得正,连祖上三代都得问清楚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要的。所以只能是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价钱还高,否则那人贩子也不会提着脑袋到处掳人。”
“你们说的可是梅娘?”已经围了不少妇人了。
陈招娣小声道:“我们也是刚听说的。”
“真有这回事?”有人半信半疑。
“这能有假?”陈招娣道,“昨个晚上万家的去梅娘家,听得一清二楚,那种茶的师傅就是她爹。”
“我刚才也听说了,原来梅娘那讨饭的爹不是亲的。她自小被拍花子拐了去,然后被卖了好几个地方呢。”
“看不出来,她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
“你们不知道吧,昨个夜里有两位贵公子住她家,就是跟她合伙做生意的那两位。”陈招娣特意压低了声音,那眉飞色舞是神情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