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天亮了不少。
院里拿着笤帚的刘氏听见门“咯吱”一声,沉着脸,“这是找野男人去了?”
“我去了隔壁马寡妇家,您猜怎么着?”芸娘把院门打开,“要不要叫人听听?”
刘氏心下一沉,大儿子每夜晚归她是知晓的,男人偷个腥这没什么,怎料竟然是马寡妇。马寡妇在附近村子那是出了名的骚,她家可容不下这样的女人,况这事儿传出去可真是没脸了。
她赶忙上前关门,抬起笤帚打了过去,芸娘连往后退了两步,“若是不同意和离,那就等着开祠堂吧。马寡妇有个儿子像极了他。”
这下刘氏不镇定了,她慌忙开门瞧瞧外边,这事儿更不能叫人知道。
虽然她想要孙子,可是这样的孙子要不得,叫人膈应得很。随便从山里弄个黄花大姑娘,不愁没有孙子。
“你要是再胡说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她咬牙切齿道。
“咚咚!”刚院门被刘氏拴住了,她不耐烦朝门口喊了一声,“谁呀?”
外头传来李成武的声音,他一进门就冲过去扇了芸娘一耳刮子,“贱货,不想活了。”李成武刚被马寡妇赶了出来,他压根儿没想娶那寡妇,于他名声不利。
“和离吧!你们要孙子有孙子,要儿子有儿子。”芸娘捂着热辣辣的脸,红着眼睛道。
刘氏急着想了解真相,忙把大儿子拉到一旁,“你糊涂啊!招惹谁不好,你不知道那马寡妇是个扫把星?”她捶打这壮的跟牛一样的大儿子。
刚才马寡妇就撂下话,让芸娘赶紧离开,择日把她迎娶过来,否则别想上她的床。
“武儿,你听娘的,赶紧跟她断了,我这就寻个黄花大闺女给你做填房,明年就能抱儿子。”刘氏道,决不可让那泼妇进门,否则家宅不宁。
“娘,先不提这个。苦杏的事儿咋办?”
“回头弄点糖,动静闹大点,过过面子就行,下半晌再把人送去。”刘氏说完去了灶屋。
“大姐,饿。”苦菜苦叶无力地摇着苦杏的胳膊。
相对于芸娘,这两孩子跟苦杏相处的时间还多些,每夜芸娘回到屋里,她们都由苦杏照顾着睡着了。
近来,苦杏时不时地给她们一块糖,一小块糕点之类的。所以眼下饿极了都祈求看向大姐。
见娘没动静,苦杏附在苦莲耳边说了几句,苦莲出门见院里没人,偷偷溜了出去。
这就对了嘛,躲在窝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苦莲一路小跑,来到茅屋。
茅屋刚刚忙得差不多,青莲青柳想着收拾好就去她家外面探探情况,把消息传给苦杏。
青柳拿来一包袱递给苦莲,是早上做的饼子,“你先回去,叫你娘好好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
“那个……扣钱。”苦莲本是到她家买些吃食。
“别说这个,赶紧回去等着。”
一大早,周平就在离村不远处等着,他料想王家家丁必不放过李成才,这事儿明显是李成才张罗的。
果不然,前面就来了三个家丁模样的人。
在古代,着装也有等级制度之分,代表一个人的身份象征。什么身份的人穿什么衣服,商人跟文人,主子跟下人,穷人跟富人,这都是一眼能瞧出来的。
周平假装朝前迎面走去,他此时的着装就是一伙计模样,且是有点能耐的那种伙计。
“小兄弟,请问下沟村朝哪儿走?”为首一个儿高的问道。
周平指了指,“请问贵客找哪家儿?我就是这村里的。”
那三人瞧着有个知情的,就聊开了,“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李成才?”
“是啊,您去他家作甚?”周平装作豁然开朗的样子,“哦,你们是王家人,是来迎娶苦杏的吧?怪不得成才叔昨个就嚷嚷,说以后他一家子十口人都跟着享福了。”
那三人放慢步子,“小子,他是这么说的?”
“可不,满村人都知道啊。”周平说完好奇地问:“你们不是来接苦杏的?怎不见轿子?”
三人眉头紧皱,老夫人最讨厌那些个小妾的穷亲戚。特别是打着王家的名号,在外瞎叫唤的,所以都是给一笔银子,买断关系,省得事后麻烦。
“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真成了王家姨娘,那我们下沟村也跟着沾光了。”周平好奇问道,看上去他们心里的火苗已经开始冒头了。
“小子,明着说,根本没有娶妾一说,王家只买妾,况他李成才还得了咱十两银子,今儿咱就是来要人的。”老二模样的家丁一脸神气,也就十七八的样子,看来是个跟班。
另一家丁年纪也不大,算小跟班吧,“他敢打着王家的名号,不想活了。”
“买妾?那还得去官府办理卖身契?”周平明白,这其实就是打着娶妾的幌子买人,这样大多人愿意把姑娘送去王家,若是直接买人,多少被人不齿,毕竟卖女儿出去不好听。
于王家而言,也省得去官府办理契约等。
“我们是娶妾,要办理什么手续。”家丁老二道。
“我们村有祖训,不卖人的,若是娶妾,那也是要按照礼制来办的。”周平偷偷看着仨家丁的表情,又道:“你们莫不是上当受骗了?”
“小子,还没人敢骗王家。”家丁老二道,“大哥,莫不是老钱没说清楚?”
家丁老三忙接过话茬,“不该啊,他办这事不是头一回,该是懂规矩的。”
家丁拉大点点头。
“我劝你们还是把银子要回来,人就算了。若是惹恼了我们族人,开了祠堂,那也怪麻烦的。”周平耐着性子给他们分析,“王家可是咱这十里八乡有名望的人家,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让人非议了去。”
哥仨停下脚步,见周平说得头头是道。
“我其实是特意在此等候三位大哥的,昨个我听说此事,就觉得事有蹊跷。贵府我是去过的,也算是熟人。”周平说着躬身行礼。
家丁们这才发现周平不是个泥腿子,瞧着打扮是个伙计模样,还不是一般的伙计。且话里话外透露着灵透,比他们哥仨能说多了。
“你是?”
“鑫泰货栈,张裕是我师父。”
“哦,明白了。那你继续说。”家丁老大一下子跟他亲近起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不是为着苦杏,他真想甩开这蠢驴的臭手。
今儿无论是要人还是要钱,都是他们说了算,毕竟人家占着理。可这两种情况的反响完全不同。
要钱简单,叫李成才把钱吐出来,顺便再多要点也是应该的,好补偿补偿三位大哥不辞辛苦地跑这一趟。
要人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庄稼户不是流民,最见不得骨肉分离了,到时候村里开了祠堂,敲锣打鼓地阻止他们。话又说回来,那肯定也是阻止不了的,要不怎说王家名望大啊!
不过到时候不免有些话会传到主子们耳朵,什么强买强卖、欺负弱小、为富不仁等等,让他们烦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