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到八音园听说四爷在，她于是赶了过去。但事实证明小狐狸棋差一着。
到了八音园，四爷正在对两个便衣探子训话，那俩人不是别人，正是平日负责对月儿盯梢的那俩位，听话音，他俩是昨晚在弄堂附近被迷晕了，许是剂量有些大，直到天亮被巡捕送往医院也没有醒来。
四爷骂他们饭桶，说要不是早上看到号外，他都不知道出了事。
月儿闻言一怔，什么意思？昨晚是米四和海青善后的，四爷能不知道？
在做戏！
做给谁看，自然是她了。
看来不管是黑衣人还是汉奸名单，四爷是决定一桩也不认。
也是啊，他好不容易拿到一张制约她的王牌，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想什么呢？”
月儿回神，抬头时发现四爷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她，那俩便衣探子已经走了。
“四爷，昨晚吾吓坏了，寻思一天，觉得侬前天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行就照侬说的办。”
她不晓得这算不算急中生智，让四爷老实交出来肯定办不到，只能靠偷，可她再身轻如燕，也飞不进戎公馆。只能倒霉催的再假婚一遍了。
不料四爷说：“那个呀，有点障碍，老爷子不愿意。”
月儿一滞，真想上去挠花他的脸，他在家里是四代王，什么事能给他那个色厉内荏的爹挡住。
“那就算了。”月儿作势要走。
四爷说：“那怎么成。”
他语重心长道：“四爷怎么能让你继续担惊受怕。你也帮四爷想想，看怎么个说法才能打动老爷子，对了，你和老三结婚前，老爷子让你俩表态来着，有这回事么？”
月儿不晓得他在卖什么关子，“有！怎么啦！”
她已经堵得够呛，现在说我爱你也跟说救命差不多一个腔调了。
“瞧你小母狼似的那个鬼相！冷静，听我说，老爷子也需要咱俩给他一个表态，保证咱俩是真心相爱，生死不渝……”
“不要！”月儿肉麻，脱口而出。
“那你说怎么办，你有前科你又不是不知道！”
前天她和三爷的离婚启事登报后，戎家全宅上下都被震翻了，从未听过‘试婚’这种新鲜玩意，四爷说老爷直接气到不举。
月儿被四爷这荤素不忌的话臊得脸面通红！
“我不表态！我不说！”
她小嘴叭叭，强硬了起来，形势比人强，他们二人显然四爷有求于她多一点，她又不傻，不需要在这件事情上服软。
四爷无奈，笑道：“好吧好吧，你不配合，那四爷我死磕好了，不过进去前答应四爷一个条件成不成？把这身宝宝衣换掉，小红帽摘了，还有白围脖，快捂着眼睛了，有那么冷么？”
月儿鼓着小脸蛋没吭气，但也算是答应了。
她从北平回到上海时就已是腊月，过去风不吹雨不淋不觉得，但这几个月起早贪黑摆地摊，当真好冷，于是就有点离不开身上这套行头。眼下虽然已经是正月了，屋里并不冷，但她习惯了把围脖拉得高高，所以这半晌只露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
四爷过来给她把口鼻露出来，同时露出有红似白的脸子，四爷说：“总这么鼓着个小脸蛋可不成，爹火眼金睛，你这个样子待四爷，哪像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月儿一听同床共枕就退后了，说：“要我再回戎公馆可以，但必须约法三章！”
四爷一副‘我知道你得有这一出’的表情。月儿也知道他知道，他这半天兜圈子，拿他爹打先锋，可不就是料到她要提条件，事先为讨价还价做铺垫吗？
“第一，不能那样。”
“哪样？哎哎别走别走，玩笑罢了，继续说！”
“第二，许我继续念书。”
“那我得让我父亲剥层皮！”
“不成么？”
“我尽量吧，你打量还念几个年头？”
月儿说：“不敢望多，只再念五六年便好！”
四爷笑了，说：“傻孩子！”
五六年该养出娃儿来了，还念甚么书！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惹恼她倒不好。
其实月儿也是在做戏，她这第二条本来就是用来让四爷产生她会安定下来的错觉，实际上她才不会恋战，最多一个月，她必须把东西偷到手。
她说：“第三暂时没想到，想起来再说。”
“你无赖呀！”四爷回到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坐下来，悻悻道，“是我想窄了，这整个上海又不是只有戎公馆安全，不如我在这边拔一套别墅吧，也就不用难为你假冒夫妻了……”
月儿闻言，登时矮了半截，四爷的机密东西全在戎宅，住八音园的别墅没半点用。
小狐狸低下头，神色落寞道：“原来我于四爷不过一个做短局的棋子，也是啊，利用完就扔，四爷带吾有什么情分！”
关于秘本，他们现在是全不用遮掩了。
四爷说：“难不成你想来长的。你要是想着来长的，怎么连跟我去向老爷表态都不肯，连同床共枕都不肯！”
月儿忍着脸子发烫，说：“吾遇上的全是坏人，爹绑架吾，三爷杀吾，吾哪敢轻易信哪个，侬总得给吾一段时间呀。”
四爷气笑了：“哦，你的意思是又要试婚？你试上瘾了吧。”
“反正吾信不过侬！”
她知道自己的伎俩在四爷面前就是个笑话，这又怎样呢，她和他从来都是明牌。哼！明牌照样能够打出出其不意来。
僵持半晌，四爷妥协了，说：“好，试就试吧，你就吃定了我离不开你，不过试归试，你要多少体谅我一些，不做夫妻间的那个事情就不做好了，但一屋睡总可以吧，不然人多嘴杂，四房可不像三房那么清静，你我若是分房睡，分分钟全宅都能知道。”
月儿咬着唇踟蹰，但不答应基本没可能，
四爷说：“现在想想，试婚也不错，名正言顺地搞自由恋爱。”
说起谈恋爱，原来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人也会露出极其青春的向往之情。
月儿丝毫没被他的情绪感染，蔫儿蔫儿的，明白自己又要回到最早时那种虚与委蛇的生活了。
不过还是有不一样的，她不再那样混沌茫然了，这次她是心中有数的，想必多数人都认为偷四爷是绝无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她颇有信心，想想她在福开森小公馆做外室时的偷窃岁月，那是屡屡得手啊。
更何况，这两年她经受了多少锤炼，化掉救国社的杀机、甩掉狡猾的父母，如今可谓艺高人胆大，对于偷四爷更觉颇有底气。
她对前景感到乐观了起来，扬脸一笑，小白牙亮晶晶的，说：“对了，给吾买辆汽车，粉汽车。”
她想多学几种技能，这两年她多亏学了打枪照相和长跑，不然早就小命呜呼了。
四爷笑了，拿掉她的毛线帽帽，用手给她顺头发，说：“咱不买汽车，要买就买火车，别瞪我呀，不好停车没关系，咱修一条铁轨直达客厅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