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处在时代的浪口,所表现出来的方式都大不相同。
刘世勋是个年轻人,已经接受了大明的变法,而且认为这样的变法是成功的,是能够让大明强大,让大明的百姓们过的好的。
郑芝龙却不是如此。
他没有去过京师,也没有接受过新的变法思潮的冲击。
得到的消息,大多是,还是更近的南京传来的。
在某些想法之中,还带着那种老旧的思考方式,不能说他错,也不能说他见识不足,对许多的大明人来说。
在海上走南闯北得到的见识,总是比窝在一个安全的巨大陆地上,得打的都多。
然而,在海上得到的见识。
也只能在海上,在其它可以做生意的地方有用。
一旦回到了大明,回到了这片他可以栖息的土地上,这样的见识,除了让他有些当做一种传闻之外。
该遵守的一些规矩,还是这片土地上的规矩。
只要整个大明没有更大的变化,他的思考方式,也就会锁死在以前的那种认知状态。
这是几千年来留下的传统文化,所造成的必然结果。
朝代轮回了一次又一次,从来都没有人会想着跳出这个安乐窝,或许有人想过,可不等他做出准确的判断,就会被更多的传统势力所打到。
因为他们需要这种慢悠悠的轮回。
听起来可怖,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此时的郑芝龙就有些手足无措,巨大的变化,不需要跪拜礼,简单的公文交接,都让他觉得,这些大明的文臣武将都疯了。
这么不严谨,不严肃的事情都能够发生。
他很怀疑,在凤阳府看到一切的二弟郑芝虎,是不是受到了某种胁迫,才会写下那份送来的家书。
免除了大量的礼节,还有繁琐的,几乎让人失去自信的跪拜礼。
更何况,还有光明正大的和海盗结交,虽然只是送出去了一本所谓的大明律,可在他记忆当中的那些朝堂之中的大臣们口中。
绝对是最有力的“铁证”。
不说诛九族,哪怕设计菜市场砍头,都搓搓有余了
正因为如此,反而开始让郑芝龙疑惑了起来。
嘴里没有说,心里却已经开始嘀咕着了,当然面上的热情,从来都没有减少半分。
不自觉的忽略了关于刘香和面前这位刘将军的“复杂关系”,郑芝龙又把话题扯上了将要运输到凤阳府的粮食。
“剩下了七船的粮食,不知道刘将军的船只可能够装得下?”
他看的出来,来此护航的战舰倒是挺多,实际上的运输船看来看去只有四艘。
虽然很大,可他不认为能够把所有的粮食都运输过去。
“应该没问题,说实在的,你们郑家能够一次收购这么多的粮食,也不容易。”刘世勋看着外面忙碌的码头,心中思索着回去之后,怎么给皇上,上奏疏,简单的说一下赶快把福建也清理了算了。
从郑芝龙的身上,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地方要想弄干净,需要花费的时间归更多。
他自信那些学校里培养出来的人才,能够顶住见财眼开的压力。
可短时间可以,长时间他不认为可行。
而且这里实在是太富有了。
“其实这一次的粮食已经够用了,郑家主也不需要继续收购粮食了,不知道有没有考虑过和我们一起去凤阳府见见郑芝虎先生?”
此时,刘世勋也反应了过来,一开始郑芝龙说的那些客套话。
什么暂时离不开,后面还有粮食要搜集。
不过是怕了而已。
毕竟在海上,什么事情都能够发生。
“知道我二弟现在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你也知道,我们郑家家大业大,就算是要出远门,还得好好的安排一下才行。”
郑芝龙也明白刘世勋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在知道大明没有了死刑之后,他就琢磨着去京师一趟,只不过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陆地上有熊文灿时刻的给他找着各种麻烦,就连海上的刘香也没有歇着,本来还想着以刘香的冲动,还有对大明的失望,在海上的时候,会立刻大打出手,然后立威的。
可实际上,人家根本就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不但没有去做,看样子还和大明的水师,也不对,现在叫水军,给接上头了。
危机时刻都在。
然而,这一次却是内外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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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他不谨慎对待。
刘世勋了解的点了点头,大家族的事物繁忙他是知道的,也就不再催促,而是看向了繁忙的码头。
这个码头据说就是郑芝龙一手建设起来的。
对于运输船来说,已经足够了,可要想让自己的战舰靠岸,就显得狭小了许多。
使用的材料大多都是石块,没有天津北塘的码头看起来宽敞和平整。
技术上的差距,还让他看到了某些不合理的地方,这些细微的差距,可都是道院通过了一遍又一遍的计算和统筹,才最后规划出来的。
不过,现在大明的所有建筑,都是越到后面就越是完善,各个方面的完善,戏曲了之前的教训,也积累足够的经验。
如今最好的,就是凤阳府修建时间不长的那个码头,接下来就是登莱的。
这些码头上面,只有凤阳府的码头是有着各种装卸器械来运作的。
虽然也需要工人前来干活,可大件的东西装卸,都是一些看起来简单,却力大无穷的机械在干活。
像什么滑轮,杠杆,还有起重臂等等。
他以前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
只听说是徐掌院为了研究他的机械动力之后的副产物。
而另一个副产物,现在已经开始建设了工厂,正在量产,那就是最新的计时器--机械钟。
思绪一阵飘飞,心中想着那些听到钟声就起床的人们。
是不是很不习惯这种刻板而又准确的机械。
没了对话,只有看着眼前忙碌的码头,郑芝虎也在想着关于刘香,他到底该怎么去对待。
特别是刘香有加入大明的那种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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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
天气无常。
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下一刻就会下起倾盆大雨。
刘香的船队正在返航。
天空飘起的雨雾,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巨大,可也让四周的视线看其来黑压压的一片。
船舱之中,一灯亮起。
刘香坐在了一张不大的桌子旁边,右手压着一本看起来似乎很新,可实际上不知道翻了多久的书籍。
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林宜丰。
此时的林宜丰可没有在面对刘世勋的时候那么拘谨。
“再给我说一遍你见到那位刘世勋刘将军时候的见闻。”
刘香已经听林宜丰说了好几遍了,可还是想要知道更详细的消息。
他不肯相信,一名大明的水师--水军将领,居然会这么随和,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见了海盗就仿佛自己给干了啥缺德事一样的。
不要命的扑上来。
虽然他觉得自己干的缺德事不少,可那大部分都是在海外干的,和大明没有多大的关系啊。
林宜丰再次说起了此行的经过。最后在说到战舰的时候,话语一顿,看了刘香一眼。
“说啊,怎么停了?”
刘香正听得认真,忽然没了声音,抬头撇了撇嘴问道。
“你到底是想要听到些什么?刘世勋将军的消息?还是那艘战船的消息?”
说的口干舌燥的林宜丰实在是不想说了。
想要被招安,有疑神疑鬼的,这样下去,他迟早得换东家。
“都想听,你刚刚已经说了刘将军的为人和品行,虽然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可我相信你的判断,现在就说说那艘战舰。”
刘香摆了摆手,就算是要被招安,他的麻烦事也不少。
朝廷或许认可了他,可陆地上还有郑芝龙这个混蛋,还有那个荷兰东印-度公司,那都是绕不过去的坎子。
另外在还外地的一些陆地上,还有随之而来的西班牙人。
到处都是敌人,不由得他不谨慎对待。
要是和当年的林凤一样,落得一个兵败如山的下场,那还不如当场战死了算了,免得后半辈子东躲西-藏,最后还是一样落得一个尸骨无存。
“那艘战舰,设计我这一辈子见到过做大的一艘战舰,差不多同样大小的,后面还跟着十几艘,你从荷兰千里眼中,也是看的很清楚的。”
林宜丰回忆着当时的所见所闻。
其实也只有见到的东西,听到的,只有刘世勋和他的对话,旁人都在兢兢业业的时刻防备着他们的船队忽然打了过来,根本就没人上来搭话。
“千里眼是看得远,不过也看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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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清楚,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刘香曲着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赶紧继续。
一开始他的注意力都在刘世勋的身上,这一次全部放在了战船的身上,他是海盗,也是海商。
自然明白一艘庞大的战船,意味着什么。
船舱之外的海风,雨声,根本不就没有分出他多少的精力。
他自信座下的战船,能够抵挡的了,这样的小小风雨。
“那艘战船上面,可我在其他的站船上,看到的东西也都不太一样,纪律严明的水兵,各司其职的熟练,还有每一位水兵的身上,不但有一杆火枪,还有一柄看起来模样古怪的类似长剑的东西。”
林宜丰说的实际上就是三棱军刺,在这个时代,最好,也最容易做的兵器,就是这个玩意。
也是崇祯记忆中最深刻的一种冷兵器。
而这种兵器,在他的记忆中可是诞生过一段神话的,虽然在面对建奴的时候,给边军们也配发了,可没有一次使用上。
完全在有效的范围内,进行了饱和打击,建奴根本就走不到可以白刃相交的距离。
被许多的士兵们,称之为“样子货”。
不但费钱打造,还浪费运输力量,他们自己还得背着四处跑。
可大明的朝廷把他们的意见,都当成了不存在,该有的一样不落。
“还有就是战舰上面的火炮,密密麻麻的,分为上中下三层,看不到填装弹药的动作,不过有一点我注意到了,就是那些火炮的炮弹,都不是圆的,而是那种尖头,很长的那种。”
奇怪的炮弹,说明火炮也不是寻常的火炮。
林宜丰没有找到机会近前去看一眼,事实上,也没有人会给他这个机会。
全程都在刘世勋的眼皮子底下。
能够看到的,也不或是刘世勋想要让他看到的。
“还有就是,大明也有和咱们有着同样作用的千里眼,形状不过是从单筒,变成而来双筒。”
千里眼是他们纵横好上独一无二的神兵利器。
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够发现敌情,从而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当年为了能够弄到这个东西,刘香也是花费了一番代价的。
突然听到大明也有这样的神物,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还是大吃一惊。
“你之前可没有说这件事?”
“······”
林宜丰眨了眨眼,他都说了好几遍了,只是刘香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这上面,此时忽然说他没有说清楚。
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行。
“好吧,你说了,是我没有听清,你继续。”
受不了林宜丰看他的诡异眼神,刘香明智的不在这件事情上,争个你长我短。
心中却在思索着,大明的水军居然已经发展的这么厉害了,不知道被郑芝龙打败的俞咨皋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想到俞咨皋的年纪,现在保守估计也都有快五十多岁的人了。
失败了一次之后,身心都受到了重创,大明也不可能给他这么厉害的一支舰队去统领了。
只可惜了他的父亲俞大猷一生英明,居然在自己的儿子手中,被糟蹋的一无所有。
“哎,我说到哪了?”
被刘香一打岔,林宜丰也忘了怎么继续说下去。
刘香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随即转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觉得当年被郑芝龙打败的俞咨皋现在哪去了?他还有没有后人?”
他忽然想到,自从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熹宗朱由校下令俞咨皋剿灭郑芝龙,他打不赢郑芝龙,于是就想却劝降,但是郑芝龙-根本就不理他。
俞咨皋多次出兵都铩羽而归,以至于最后变得唯唯诺诺,而这一切也很快传到京城,于是大臣都开始弹劾俞咨皋,比如颜继祖上书熹宗皇帝,写道:“咨皋始缩舌无辞,故闽帅不可不去”。
后来,郑芝龙主动反击,俞咨皋竟然不堪一击,不仅全军覆没,他还弃城而逃。
“死了,当年为此也让熹宗皇帝大为震怒,当即下令革去俞咨皋所有职务,押入大牢等候发落,俞咨皋虽死,但始终背负着“逃兵”的骂名,不过万幸的是其家人未遭劫难,只是后来都被贬为平民,我也私下里查过,他应该是有两个儿子还活着,只是不知去向。”
林宜丰迟疑了片刻,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群不说了出来。
为了大明,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
最后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也确实惨烈了一些,连一个好名声都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