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九还在熟睡,眉头紧皱,似乎做了噩梦。
左息九在床边看了她良久。
“不,师父…”忍九又一次梦见华绍死在她面前,死在她手中,她哭得撕心裂肺想要过去看看却被左息九拦住,“…师父”
她再次从梦中惊醒,缓了很久,想抬手擦擦眼泪,却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人。
忍九僵住,身体又开始轻微颤抖。
一条有力的胳膊将她揽入怀中,她没挣扎。
“你恨我吗?”左息九问她,声音低沉。
漫长的沉默之后,她才说道,“不恨。”
“九儿,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计较了,我只要你陪着我。”他想,这该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大让步吧。
可是忍九没有回答。
他是不计较了,她却放不下。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左息九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没再言语,拂袖离开。
一连几日他都没有来后山,难喝的药依旧有人来送。
而这也意味着,数百个无辜的人已经惨死,或许这才刚刚开始。
这药有没有作用她现在并不清楚,毕竟这几天左息九没来碰她。
今天的药是黑翼送来的,她有好几日没见过黑翼了。
黑翼来的时候忍九正在包扎右手,那只被左息九折断的手。
她其实不会医,也不怎么会包扎。
黑翼看到了,没有帮她。
忍九胡乱缠了一下,端起碗一饮而尽,没有蜜饯,她也习惯了,没有干呕地那么失态。
黑翼没走,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往常送药的人看到她把药喝完就端走了,期间甚至都没和她对视。
“…黑翼。”忍九喊他。
黑翼回神,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很快便收回目光拿起碗离开了。
“黑翼,我想去藏书阁。”忍九喊住他。
左息九的藏书阁很大,和兵器库差不多大。
兵器库有五层,藏书阁有七楼。
兵器库她只去过一次,在第一层。藏书阁她倒是经常去,但是五楼以上她从未去过,她基本都在一楼。
左息九没有说过不准她去,也没有说过允许,她也从来不问。
她之前没想过了解左息九的过去,可现在她想知道为什么他如此漠视生命。
黑翼沉默了一会儿将药碗放下,率先离开房间。
忍九连忙跟上。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厚厚的雪地对忍九来说有些难走。
黑翼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但是他定是清楚的,因为她速度时快时慢,黑翼和她的距离却一直都恰到好处。
到了藏书阁他才开口,“小,夫人要去几楼?”
他似乎冷漠了很多,忍九并不确定。
忍九:“……七楼。”
黑翼这才看了她一眼,沉默地上了楼。
“黑翼,你有钥匙吗?”忍九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害了黑翼。
左息九确实不曾禁止她去七楼,可他连自己允诺的事情,只要让他不开心了,都做不得准。
“七楼没有上锁。”
忍九止住脚步,“黑翼,我可以去吗?”
黑翼没有看她,“尊主没有说过不允许。”
忍九稍微放下心来,“你去过吗?”
“没有。”他脚步未停,甚至还有加快的趋势,他不想跟她多说。
忍九察觉到了,她也安静了下来,没有再问。
七楼果然没有上锁,大门紧闭,黑翼站在一旁,垂眸候着,没有开门的意思。
忍九看了他一眼,推开了门。
藏书阁很大,五楼以下每一层都有数不清的书架。
而七楼没有一个书架,诺大的房间里面只有数不清卷轴画从屋顶垂吊,画的栩栩如生,有的仿若仙境,有的又如同地狱,没有落款。
应该是左息九画的。
她仰头看着,慢慢往房间里面走,卷轴画上的场景她从未见过,甚至于不是世间常见的景象。
有一幅画是冬季,桃花开得繁盛,漫天大雪不曾留情。
她从未见过雪和桃花纷飞的场景。
忍九有些恍惚,不自觉想起了华绍说的话,
“听说西海有一座孤岛,上面不分四季开满了桃花。”
“和你一起的话,就算死在途中,我也甘之如饴。”
她收回目光,在原地站了许久。
黑翼自她走进去之后便抬眸看着她,他的眼神复杂,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忍九不曾察觉,她继续往里面走,最里面的墙壁上似乎刻的有东西。
她走近去看,刻的大约是什么纪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看不出来,刻的很高,而且凌乱狠戾,只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刻画之人的怒火。
她看不太懂,大概是有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误入了什么地方,后来一群怪物接连闯入,之后就是特别纷乱的线条,狰狞恐怖。
再之后是一片死寂,满目疮痍,苍凉的天际和足以吞没一切的海浪千丈,没头没尾的,莫名的压抑和悲凉。
可是线条依旧延续,那群怪物再次出现,闯入的地方似乎是兀林?!
忍九想要接着看下去,黑翼突然出声,“小姐,阳骄快死了。”
忍九立马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黑翼却垂眸,一言不发。
不会的!她分明喝了那碗药的!
忍九立刻转身往外走,刚准备下楼梯她又止住脚步,看了一眼黑翼。
黑翼刚好和她对视,他的神情平静,好像根本不在意接下来他会遭受什么。
忍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往楼下跑去。
黑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微微仰头压下心中的情绪,关上门,跟了上去。
墙壁之上的线条延续,那群怪物闯进了兀林,左息九出现将那群怪物几乎赶尽杀绝。
却被画面开始那个不小心闯入的怪物拦住。
壁画的末尾有一行话,笔迹狂肆邪魅而凌厉,有一种妖异的美感,字体不大,极深,刻的是:
世有天灵族,性善,貌美,居于兀林深处,有人误入,渐被世知,夺之掠之,日渐式微,期年亡尽,不复。
可惜忍九没有看到,也没有细思壁画的内容。
若是她将壁画看完,或许能察觉到,她在其他地方,也见过类似的画,哪怕那里的壁画已经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