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夏在城里也就认识玉簪和绣衣阁的几个姑娘,想来想去,只能向她们打听一些关于熬因的事情。这些姑娘在这座城里长大,又时常出入高门侯府,消息比常人灵通百倍。
于是,一大早她又去了后山,准备折些花枝,再编只花篮。这实在怨不得她,有求于人,总得给人送点礼物,可她囊中羞涩,除了这花篮,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送什么。
刚到半山腰,就发觉有人跟在后面,转身一看,宁九就站在自己两尺远的地方。这家伙,什么时候练就这身轻功?她有些生气:“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一大早就出来,也没吃东西,给你带了一个饼。”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饼递给她,“还有些热,快吃。”
何初夏接过饼,果然余温犹存。她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上大学那会儿,某个晚上自己心血来潮想吃学校对门的鸡排,顾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也是这般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带着几分得意说道:“还有些热,快吃。”
真是往事如风啊,那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她,这小子将来会背叛她,另攀高枝,她肯定会把那人打死。
想到这些,不禁双目泫然。
宁九还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羞涩一笑:“你怎么了?”
“啊?”她抬起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沙眼,一吹风,就会流眼泪。”
宁九似有些失落:“我还以为是我的饼把你感动了呢?”
“就一块饼而已,至于吗?”
这是一块普通的饼吗?一大早起来,得知龙迎寺今天给灾民派发大饼,他差点把自己挤成一张人皮,才弄到这么一块饼。不敢耽搁,抱在怀里,急匆匆追上她。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这话她没听过?他看着何初夏,嘴巴张了张,想想还是算了,说出来就真不值钱了。
何初夏看着他,说道:“你别跟着我了,回去吧。答应了玉簪要给她翻修小院,早点把图纸画好给她看,这个钱能不能挣,得尽快有个决断啊。”
“你昨天刚送了一个花篮去,今天怎么又跑到这边来折花了。”
“我觉得玉簪她们肯定听说过熬因掳人的事情,去向她们打听些消息。总不能空手去不是?”何初夏抬眼,看到山顶上有一株小黄花开得甚是好看,就往山顶走去。
宁九跟在她身后:“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你没自己的事情做了?好好在家画画,这桩生意真要成了,咱们就能搬出去,找个小院住了。公子我还指望你带我过好日子呢!”
“玉簪房里画笔颜料画纸一样都不缺,你和她说话,我在那儿把图纸画好。画好了,马上给她看,她喜欢还是不喜欢,马上就能知道。”
何初夏真是小看这家伙了,这小算盘打得啪啪啪响啊!她善意提醒道:“你昨天问她要定银的时候说是要买画笔颜料,今天就跑去用她的画笔颜料画画,合适吗?”
“大不了到时候在工钱里把这十两银子扣掉好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山顶。何初夏折了花,正要往回走。宁九却站住了,以前他跟着何初夏上过山,却没到过山顶。他指着山下那些小土丘,问道:“那是什么?坟吗?”
何初夏说:“应该是的。”
“看着怪瘆人的。”
“所有人都逃不掉这条路。”何初夏倒看得开。
两人编好花篮,去到绣衣阁,已经日上三竿。玉簪仍没有起床,听到通报说宁家主仆求见,还是让莺儿领他们进了小院。
进了香阁,玉簪斜靠在一张贵妃塌上,青丝撒落在胸前,看到何初夏手里提着的花篮,只轻轻一笑:“这花篮倒比昨儿的更有情致。”
何初夏笑道:“早上去后山,看着这小花开得鲜艳,觉得能做个不错的花篮,就和宁九编了一个给你送来。自觉不错,急急得想给姐姐看,打搅姐姐休息了。”
“算了,你们不来,我也该起了,左右睡不着,眼睛闭着,脑子却醒着。”玉簪站起身,莺儿过去给她披了一件长袍。
何初夏说:“我知道有个安神催眠的方子,改天送了过来,姐姐可以做成香包放在枕头底下,保管一会儿就睡着了。”
“哦,真有这么灵?”
“我这就写了,灵不灵姐姐试试就知道了。”
“咱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没诓过我,你的话,我自然相信。”玉簪看向站在何初夏身后的宁九,他和以前一样,垂手而立,跟个影子似的,“你的图纸画好了么?”
宁九说:“还没有。回去想了想,还是在姑娘这里画比较好,哪里不满意的,姑娘当着面指出来,更方便些。”
玉簪听了居然点了头,立即吩咐莺儿给宁九铺纸研磨。
自从上次何初夏害得莺儿被骂之后,莺儿一见到她就没什么好眼色,不过碍着玉簪在场,不好发作罢了。她至今认定何初夏就是一个骗子,每次拿着一些野花野草编的花篮,就能骗走一块碎银子,她都替她家姑娘不值。不过她对宁九却一直不错,每次见到他都是低眉浅笑的,时不时眼角瞟他一眼,脸颊立刻绯红。
她给宁九铺好纸,研好墨。宁九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她脸颊立刻红了,低着头,轻声道:“什么姐姐,谁是你姐姐?别竟跟着你家公子学得油嘴滑舌的。”
宁九看了何初夏一眼,竟然笑了。
何初夏远远看着两人,只看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至于说了什么却听不真切,想到莺儿一贯对她的态度,加上宁九的表情,她有理由相信这两人肯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虽说她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人说。但这么在人背后嘀嘀咕咕,是不是有失磊落?尤其是宁九,总该记得自己是谁的人,当初可是他死乞白赖非要跟在她身边的,这么快就忘本了?
她咳嗽了两声,望着宁九,很严肃地说道:“宁九,好好画。”
宁九答应着:“是。”
这时候有小丫鬟端了洗脸水进来,莺儿急忙过来,侍候玉簪洗漱。
玉簪洗漱完,进了里间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端坐在铜镜前,朝何初夏招了招手,让她进去帮忙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