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珏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径直往合璧苑去。到了门口碰着巧香手里捧着茶盘,她瞧见太子回来了, 急忙躬身行礼。
“良娣呢?”他随口问, 正是回来口渴,便随手将她茶盘上的茶水拿起来喝。
“良娣在合璧苑呢, 殿下……”巧香欲言又止。
“什么事, 说!”司徒珏最不喜人吞吞吐吐。
“今日东宫里头来了客,闹了一天哩。”
司徒珏疑惑:“什么客?”
巧香便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都禀告了一遍。
司徒珏眼眸微动, 冷冷笑了一声。
他搁下茶杯,往合璧苑去了。
院中, 几株高大的木兰绿叶招展, 白玉盏般的花朵儿正冉冉盛放, 散发出馥郁的芬芳。
房间里头灯烛明亮,似有人影,司徒珏推开门, 便看到那女子身着浅蓝色披纱,身着薄薄的烟罗锦衣, 简单的挽着发髻斜插着白玉簪子,其余的头发仿似青瀑般的垂落在肩头,正坐着梳妆台前, 一只手撑着洁白的下巴,慵懒的瞅着他,娇媚而勾人。
这情景,叫他怔了一下, 莫名觉得有些口渴。
瞧着他进来,那女子睨了他一眼,转了头去不理他。
他到了唐蕊身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只手落到了她柔软的纤腰上,低头凑到她的耳畔戏谑的说:“怎么了,不理孤了?”
女子哼了一声。
他坐在她身畔,握着她光洁如玉的手指,只见那轻纱下露出一截皓腕,温润洁白犹如羊脂。轻薄的锦衣裹着窈窕玲珑的身段,他抚着那嫩滑的手腕,瞧着这妙曼的景色,便开始心猿意马了。
女子将手腕从他手中挣出来,道:“殿下可晓得,今日你表妹巴巴过来看望你了,就住在那雅琴阁哩。殿下要是想见,现在便可以过去瞧瞧,人家说不定正等着你呢。”
司徒珏听这口气,这是吃醋了?
这吃醋的小模样倒是可爱娇媚的很。他伸手将女子揽了过来,抱在怀中让女子坐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揪了揪她嫩滑的小脸,道:“管他什么表妹不表妹的,十个表妹也没我家的小蕊儿好。孤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唐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躺在他怀中捶他:“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那孤叫你好生的明白明白。”说罢他低头着头胡乱亲她。
“别闹了!”她笑着从他怀里挣出来,“有菜给你留着呢!”
她拉着他到了桌边,揭开了纱罩,里头准备着刚做好的饭菜,热气腾腾的。她估摸着他回来的时间,到了点做好的,就等着他回来吃。
桌上都是他爱吃的小菜,还有煲好的百合玉竹鸭汤。他瞧着心里觉得一阵暖意融融。
“就知道蕊儿对孤好。”他揉了揉她的头。
唐蕊一面给他盛了一碗汤,一边说:“你若是有十个表妹,这东宫内廷怕是要给你的表妹们围攻了,八成早就保不住了!”她啐他。
司徒珏微微一笑:“孤听说了。”
唐蕊一面给他夹菜一面问他:“秦嬷嬷说你小时候很听她的话,小时候的事情你可还记得?”因为他是十三重生过来的,她生怕他记不得太子小时候的事。
“记得。”他说,“那又如何?孩童是孩童,那是不懂事,想让本太子听一个老嬷嬷的话,岂不是荒谬?”
司徒珏喝了汤,倒是觉得肚子饿了,在宫里头他没甚胃口吃了点点心便回来了。如今看着满桌的饭菜,胃口大开。
唐蕊在一旁瞧着他吃饭,虽然吃的快动作却优雅好看。到底是皇子,教养与人不同。
他吃完搁了筷子,端着茶水漱了漱口。
唐蕊拿了湿帕子替他擦手,有些担心:“皇后毕竟是你的母后,如今赵妙言敢这么进了东宫,后面就是仗着皇后的撑腰,那秦嬷嬷也是皇后派来给她保驾护航的。这么一大堆子人,我一个良娣,倒是不好处置了。”
“不必担心。”他道,“我不会因为她是我的母后姑息她。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讲。在碧落宫时,我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何缘由被圈禁。后来从碧落宫出来,我多方打听,暗地里着人调查,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唐蕊一愣,那件事她也不晓得缘由,只记得当初她入宫时十三已经在碧落宫中,圈禁的原因仿佛是个忌讳,谁也未跟她提起。
“到底是为何?”
太子眼眸一冷,仿若凝成了一层冰:“始作俑者正是皇后,那时我母妃受宠,她嫉妒不过,便叫人编了谣言满宫里传播,说我母妃同侍卫私通,倘若不是我长得像皇祖父,怕是连我都被编排成了私生子!所谓三人成虎,她叫人在父皇耳边进谗言,便是谣言也成了真,这才导致前世我母妃被赐白绫我被圈禁!”
唐蕊大吃一惊,她再也想不到十三跟皇后还有这样的仇怨。细细想来,那三人成虎的局倒是跟皇后的做事风格十分相似。上次嫡姐被设计,也是皇后的手笔。
太子握着她的手,道:“便是你,难道不是一纸凤命被调入碧落宫的?你觉得这一次我会顾虑到跟皇后之间的情分么?她于我不过是利用,而我于她,却是仇恨。赵家的班子,孤早晚要铲除!只可惜,我出碧落宫后在宫中待得时间太短,来不及查出那个下毒害你的人便奔赴了疆场。”这件事的确是他长久以来的憾事。
唐蕊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件事他竟一直记挂着,心中莫名感动。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那个下毒之人是谁了。
“我晓得。”
他蓦地抬头看着她。
“是沈清韵。”她说,“我本不想将前世的仇怨算在她的头上,只是她贼心不死,如今又陪着赵妙言到了东宫。”
“原来是她!”太子的眼神变得阴冷,他冰凉凉的笑了一声。
这时,外头小宫女来报:“赵姑娘听闻殿下回来了,请殿下务必过去一趟雅琴苑。”
唐蕊讥讽道:“消息还真灵通!殿下,你表妹叫你呢,还不快去?”
司徒珏摇了摇头,醋坛子又开始泛滥了。
他起身,轻笑道:“表妹到来,怎么说,孤也得去瞧瞧不是?”
唐蕊看他真要过去,连忙过来拉住他的手,跺着脚气道:“你还真去啊?这大晚上的,你若是去,就别回来睡了!”
司徒珏笑着揪揪她的鼻子:“我的小醋坛子,别醋了,狐狸来了,孤总得去瞧瞧它的尾巴。等孤回来!”
唐蕊“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他。明明晓得他只是过去看看情况,可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不高兴。
雅琴苑中,赵妙言正坐在床上,听闻太子果然过来了,不由得大喜过望,急忙对镜理了理头发,叫丫鬟们把灯光拨的更明亮些。
她这一身打扮,除了那件带着血渍的裙子没换过,头发、首饰、妆容那都是精心打扮过的。以她的美貌,她就不信太子不动心。
沈清韵守在院子口,瞧着不远处一个身着杏黄袍子的金冠男子过来,心口蓦地一跳,急忙躬身迎接。
她面对太子,到底是有些怕的,上次太子的三鞭子叫她心有余悸,可是怕归怕,太子这样俊美的男子还有尊贵的身份,她也是羡慕而向往的。
她正要领着太子往厢房里头去,太子却立在她的跟前,淡淡问了一句:“你是沈清韵?”
沈清韵受宠若惊,惊喜的抬头看向他:“奴婢是!”
淡淡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她瞧着眼前男子犹如刀刻的五官更是心动神摇。
“沈家的二姑娘?”他墨眉微蹙。
沈清韵欢喜道:“太子殿下记性真好。”
太子微微一笑:“嗯,很好。”说罢,拂袖入了厢房之中。
沈清韵仿佛做梦一般,太子这是注意她了?难道是因为殿下觉得她长得好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觉得这次跟着赵妙言一起入东宫定然是她好运的开始。
厢房里头,赵妙言看到太子出现了,心里大喜,却不敢表现的精神奕奕,可怜兮兮的靠在床头,柔声道:“表哥你来了,可惜我不能起身招呼你,表哥快些坐。”
司徒珏扫了一眼她裙尾上的血渍,问:“表妹跌到哪里?伤口多深?可敷了跌打伤药?”
赵妙言想不到他开口便问这些,愣了一下,才回答道:“跌到了脚踝,伤口……伤口有点深,女医带了跌打伤药……敷上了。”
司徒珏瞧着她这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分明是在编谎话,不由得心里冷笑一声。前几日皇后便跟他提起册立太子妃的事情都被他搪塞了,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后才用心良苦做了这么一个局吧。想让他就范,天底下没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既如此,那便好生养着,你这小病痛不日便可痊愈,届时叫良娣派了车轿送你回去即可。孤走了。”他转身便走。
赵妙言大惊,叫道:“表哥,你这就走了?!”
他回头,睨了她一眼:“你还有事?”
“我……,我好些时候没同你叙旧了呢,不能多说几句话么?”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幽怨样子。她本就容貌生的美,若是寻常男子看到她这样子定然心生怜惜。她自认有这个魅力,可是……
司徒珏好笑道:“表妹说的,好似我们有很多旧可以叙?”
赵妙言:“……”
太子体弱多病,从前连皇帝皇后都见得少,更别提什么表妹了,如太子所说,她哪里来的旧叙?
赵妙言不过是找个由头留他,哪里想到他竟问出这样叫人难堪的话。她被反问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司徒珏摇摇头,抬脚正出门槛,迎面一个老嬷嬷过来,瞧着他热情洋溢笑道:“啊哟,这不是太子么?好些时候不见,模样儿同小时候没两样呢。”
司徒珏挑眉看她:“秦嬷嬷?”
秦嬷嬷被他这冷淡表情弄懵了:“老奴是殿下的奶嬷嬷啊,殿下忘记了?”
“记得。”他唇角微勾。
秦嬷嬷一喜:“可不是说吗?当初老奴带着殿下,上哪儿,做什么,殿下可听话的很呢。”
司徒珏冷冷道:“听话?以嬷嬷的意思,如今,嬷嬷来这里,便是想叫孤听你的话?”
秦嬷嬷张口结舌:“这个……这个……”
“好生照顾着赵姑娘吧!你只要记住一件事,这东宫里头,如今掌事的不是孤,是太子良娣!”他说完拂袖转身出了院子。
太子来了,又这么走了,赵妙言和秦嬷嬷还来不及大展身手便将大鱼给放走了,禁不住懊恼极了。唯有沈清韵暗地里欢喜。
唐蕊正叫人收拾了碗筷,碗筷才收拾完,想不到那人竟然回了。
“你这么快便回了?你的好表妹岂不是很失望?”她歪着头,似笑非笑的说。
司徒珏定定的望着她。
“看我做什么?”唐蕊嘟起嘴。
他到了她的跟前,一手蓦地将她揽到了自己跟前。她柔软的部位陡然贴着他的胸膛,羞的她面红耳赤,便拿着小拳头捶他。
他低头在她耳畔问:“孤去看她你不高兴,孤回来你也不乐意。小丫头,如今越发的恃宠而骄难伺候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唐蕊皱皱鼻子:“哼!就是恃宠而骄,太子打算怎样?”
司徒珏笑了笑,这丫头倒是越来越硬气,丝毫都不怕他了。
“上次是谁说了认罚的?今日孤可又想起来了。”
唐蕊记起他说的是上次自己咬他的事儿,怎的两日不提又记起来了?
她不服:“你的好表妹给我找麻烦,难道罚的不该是殿下,怎的还罚我?”
他一拦腰将她抱起来径直往浴池那边走,“一码归一码。今日孤就罚良娣好生的伺候孤洗澡!”
“不要!”唐蕊羞的在他臂弯里捶他。
司徒珏戏谑道:“孤白日里忙了一天,回来只能陪着良娣做三件事,就这么三件事也不能满足孤吗?”
唐蕊奇了:“哪三件事?”
他凑到她的耳畔:“吃饭、睡觉、生娃娃。”
唐蕊听到最后三个字,涨红了脸,羞恼的埋脸在他臂弯里叫道:“这次我是真不理你了!”
司徒珏低头看着怀中这只小蜗牛,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今晚,不理他可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