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的气氛如冰窟凝固, 诺米哆哆嗦嗦，向叶简投来求救的眼神。
叶简面不改『色』，十分冷静地对洛翎的目光, 任由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洛翎冰凉修的五指覆在叶简腕, 指腹摩挲他苍白的肌肤，动作很轻, 一言不。
叶简：你不吭声我也不吭声。
他留心观察洛翎，只觉这只大人鱼的眼眸比平时更加幽邃，赤红暗光流淌于眼底，仿若涌动的鲜血，泛着危险而不祥的气息。
不对劲。
这不是洛翎正常的模样。
叶简思索着抬, 在洛翎窥不出温度的目光中……将背贴洛翎额头, 测测体温。
唔，好像没生病。
洛翎：“……”
他沉默拉下叶简只，对叶简关切病人般的眼神, 一时似乎忘记要怎么口。
于是回头，冰冷的眼神投『射』于诺米身。
诺米：呜呜呜呜我命休矣！
“你别瞪他，”叶简在这时道, “和他没关系，是我让他过来的。”
洛翎眼眸一暗, 收回视线，终于找到口机会, 声音幽幽的, 听不出起伏：“是吗。”
他微微垂眼：“一不留神，哥哥会去勾搭别人……”
叶简：这只大人鱼在叭叭什么呢？
他道：“明明是你把我锁起来的，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锁我呢。”
说完不等洛翎回答，捂住他的眼睛。
——趁这只大人鱼看不见, 对诺米摇摇头，示意他快离。
诺米：呜呜呜呜谢谢叶先生叶先生我跑了您撑住！！
他咻一下弹出去，飞快游走。
洛翎静静站在原地，一言不。
叶简捂住他眼睛的时候他一动不动，只是握住叶简腕的力道陡然加重，似乎要确定这个人并没离自己。
而当叶简松后，洛翎的眼眸更加幽暗，宛若凝结的深渊。
如果换作任何一条人鱼在这里，只怕早被吓得肝胆俱裂——但叶简没什么反应，甚至能淡定地戳戳这只大人鱼冷冰冰的脸。
“我们来谈谈吧，”叶简心平气和道，“你干嘛要把我关起来？”
洛翎望着他轻淡的、和以往没什么不的眼眸，几秒后，声音低低地口：“我才没，明明是哥哥自己要往外跑。”
他说着，闷闷地靠过来，抬环住叶简纤细的腰。
叶简额头轻碰他一下：“我没跑出去呢，而且，我只是想找人说话。”
“为什么哥哥要去找别人？”洛翎臂的力度微微收紧，“为什么不能乖乖留在这里，哪也不去？”
“我明明说过，我很快会回来的。”
一想到自己刚刚转身，叶简要离这里，和别人么亲密地接触……洛翎的心脏仿佛被破一个口子，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晦暗的污泥。
为什么，叶简总是不肯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明明答应过他，会一直陪着他、会只注视他一个人的……
洛翎的神情晦暗不清，眸中血光更盛，似某危险的东西即将脱离束缚，奔向不受控制的边缘——
下一秒，他的脑袋被轻敲一下。
敲一下。
洛翎：“……？”
“你好意思说，”叶简敲敲这只大人鱼的脑壳，面无表情，“你干嘛要走，为什么不能陪着我？你要是陪着我，我何必去找别人聊天？”
他不等洛翎说话，又微微眯起眼睛：“是不是因为你要去陪其他鱼，所以才把我孤零零地晾在这里，不肯理我？”
洛翎：“？！”
洛翎：“我没！哥哥——”
“我不听我不听，”叶简继续面无表情，“我是怀疑你在外面别的鱼，不然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走掉，不告诉我原因，也不让我去找你？”
洛翎：“……”
洛翎眼中的晦暗淡去，这一刻，这只大人鱼点理亏，又点委屈。
“我真的没去找别人……”他蔫巴巴地道，“哥哥相信我，我很乖的，只要哥哥一个人。”
叶简学他刚才的样子『露』出闷闷的表情：“我才不信，除非你告诉我刚刚为什么要走。”
洛翎沉默下来。
叶简：“你看！又不说话了！你果然是在骗我！”
他别过脸，一副“我不要理你”的样子。
洛翎：“！！”
他赶紧揪住叶简衣角，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叶简唇角抿成直线，不理他。
洛翎登时慌神，用垂落的耳鳍磨蹭叶简脸庞，声音又轻又软，没什么底气地撒娇：“哥哥不要生气，也不要不理我……我不瞒着哥哥了，哥哥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叶简偷瞄他一眼，面依然干巴巴的：“你干嘛要走，让我孤零零一个人？”
洛翎委屈地垂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道：“因为……我尾巴疼。”
毫不意外的答案，叶简低头，目光落在他的鱼尾：“因为这道伤口？”
洛翎点点头。
叶简眉心微拧：“可是，你伤口疼伤口疼，干嘛瞒着我，什么也不和我说？”
洛翎脑袋垂得更下，声音也更低：“因为……我不想让哥哥心疼。”
“哦，”叶简次干巴巴地道，“不想让我心疼，所以可以让我担心是吗？”
洛翎看起来要难过死了：“……对不起，哥哥。”
其实，并不只是这样。
这只大人鱼没让叶简现自己眼底的神『色』。
每当道逆鳞作的时候，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失去神智，陷入短暂的暴动。
如果时叶简在他身边，他肯定会对叶简做一不好的事情。不仅如此，可能……
他不想强迫叶简。
至少，现在不行。
洛翎小心翼翼地勾住叶简指尖，见他没反应，立马紧紧抓住他的。
“对不起，哥哥，我知道错了。”银红瞳的大人鱼次黏过来，冰凉脸庞贴叶简，用湿漉漉的眼神偷瞄他，“哥哥不要生气，我以后会很乖很乖的，也不对哥哥撒谎……”
“所以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叶简与他对视。
洛翎可怜巴巴：“哥哥——”
叶简：嗯……
好吧。
他口时，语气已经不由自主地和缓下来：“没办让这道伤口痊愈吗？”
洛翎沉默地摇摇头。
叶简看着洛翎。
他记得不久前，洛翎和他说这是胎记、没关系。
……点生气。
叶简：“既然这样，下次你伤口疼的时候，我陪着你。”
洛翎：“！”
洛翎：“不行！”
叶简听出他的语气急切，道：“为什么不行？”
洛翎：“……个时候，我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攻击叶简，所以——”
叶简：果然是条坏鱼，瞒着我的地方！
“既然这样，下次我去找别的鱼吧。”他淡淡道，“等你一走，我溜出去。”
洛翎：“？”
叶简冷酷无情：“我要看别的鱼吐泡泡，『摸』他们尾巴！”
洛翎：“？？？”
洛翎如遭晴天霹雳：“不行！”
“哥哥说过只会看我吐泡泡的！而且，不准哥哥『摸』别人尾巴！”他摁住叶简的，整条大鱼气呼呼的，嗖嗖往外冒冷气，“哥哥只准……只准『摸』我一条鱼的尾巴！”
叶简：为什么说到后半句话犹豫一下。
他道：“你下次走吗？”
洛翎：“……”
他一声不吭地低头，下巴压在叶简肩，闷闷地道：“不走。”
叶简嘴角微扬，『摸』『摸』这只大人鱼的脑袋：“真乖。”
洛翎慢吞吞挨着他掌心蹭蹭……几秒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本来是要叭叭叶简的，怎么变成叶简叭叭他了！
于是立马抬头，向叶简投去幽幽的目光。
叶简不明所以，冲他笑笑。
……叶简笑起来真好看。
洛翎又乖乖低下头。
他的鱼尾轻轻摆动，叶简道：“现在伤口疼吗？”
洛翎摇摇脑袋：“不疼，之前也只疼了一下下。”
——其实，刚回来的时候是很疼。
只是时的他察觉到宫殿里出现别的人鱼，不顾逆鳞作，强行压下疼痛，赶回这里。
叶简安抚地『摸』『摸』洛翎尾巴，他觉得这只大人鱼的鱼尾特别好『摸』，所以每次洛翎在他面前晃尾巴，他都点痒。
洛翎：“……”
叶简一边『摸』鱼，一边斟酌着道：“既然海里不能治愈你的伤口，要不要去陆地——”
话音未落，原本因为『摸』尾巴而僵硬的洛翎神情陡然森寒，抓紧叶简衣袖。
“哥哥，”他的眼眸沉沉，“别说了。”
叶简微怔。
他看不到洛翎的表情，因为洛翎不想让叶简见到自己冷冰冰的样子。
不过，叶简是能察觉出一瞬洛翎情绪的变化。
似乎，陆地和五年前的过往一样，都是这条大人鱼的禁忌。
……因为曾经的他们，在陆地分别吗？
叶简尽量放柔语气：“我和你一起去，我们不会分的，好吗？”
“哥哥哪都不许去，”洛翎落在叶简腰的微紧，神情依然冷硬，“哥哥只要待在深海，待在我身边行。”
叶简担心：“可一直待在深海里，你的伤口也不会愈合，总不能这样下去……”
“不用在意这，”洛翎的嗓音听不出起伏，“这不过是一个小伤。”
叶简：嗯……一根筋的大人鱼。
他道：“，如果是我想去陆地呢？”
洛翎毫不犹豫：“哥哥不想。”
他不等叶简回答，贴着叶简耳畔，嗓音放低，宛若情人亲昵的呢喃：“从今往后，哥哥只能留在这里，留在我的王城之中，永远地看着我。”
“——关于这点，我以前没和哥哥说过吗？”
叶简：啊？
什么时候说过？
他刚想问，对洛翎暗沉无光的眼眸，陡然之，意识到这只大人鱼并不是在玩笑。
他说的是真话。
“……”
叶简安静下来，一言不地望着洛翎。
重逢后，洛翎一直乖乖巧巧，算偶尔会患得患失，也没什么太过偏激的动作。
然而，直到此时叶简才现，这只大人鱼对自己的执着程度远超过他的想象……甚至，已经达到病态的地步。
洛翎之前的很多话，都不是患得患失之下的无心之语——比如，想要夺走他的全部关注；不允许他过多地接触别人；时候，甚至想断他和外界的联系。
这都是洛翎真实的想。
也许从见面的一刻起，这只大人鱼已经想好怎么把他锁在自己身边。
宫殿静谧无声，叶简眼中神『色』沉淀下来，不见变化。
在意识到洛翎对自己极端的占欲后，叶简并不觉得畏惧或是反感，他只一个念头：原来这是一只歪的芝麻汤圆。
嗯……得想个办把他揪回来。
叶简沉思数秒，决定先给这只大人鱼顺『毛』：“好叭，我不去陆地，我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
洛翎看着他，眸底的阴霾散去几分：“好。”
似乎只要叶简说什么，他都愿意相信。
“不过，”叶简带点小暗示地道，“你不觉得这里点安静吗？”
洛翎道：“不觉得，哥哥在很好。”
“你也不能天天窝在这里呀，”叶简循循善诱，“要不要多去外面看看，多交点人鱼朋友？”
也许，洛翎是因为不怎么和其他人鱼交流，所以才会对他么偏执。
等交到更多朋友，洛翎会变成一只热情朗、活泼爱笑的大人鱼！
洛翎：“……”
洛翎默默地注视叶简一会，道：“不要。”
叶简：“为什么？”
洛翎非常熟练地『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外面的人好坏，他们经常欺负我。”
叶简：“？”
叶简道：“谁欺负你？”
“很多人啊，”洛翎无辜地睁着眼睛，“诺米、玛卡、巴沙——他们全都欺负我，趁哥哥不在的时候凶我。我好可怜。”
叶简沉默几秒，温声道：“没事，我和你一起出去，给你撑腰，这样他们肯定不敢欺负你。”
洛翎摇摇头：“不行，我也不能出去。”
叶简：“这又是为什么？”
洛翎可怜兮兮：“外面到处都是海水，我对海水过敏。”
叶简：“？？”
洛翎蔫巴巴垂下尾鳍：“我不会游泳，要是哥哥把我丢出去，我会被水淹死的。”
说完，他轻轻揪住叶简衣角，眼巴巴地晃两下：“我么乖，哥哥忍心看我被海水淹死吗？”
叶简：“……”
叶简面无表情：“我挺忍心的。”
洛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眼睛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红。
叶简：“！”
“哥哥好过分。”
洛翎眼神幽怨，整条大人鱼酸不溜秋的，咻咻冒酸气。
“我陪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哪怕哥哥天天跑去『摸』别的鱼也不敢多说半句，默默地为哥哥暖床盖被子……结果哥哥一点都不记我的好，想把我赶走，想淹死我！”
叶简：“等等，我哪——”
洛翎大声叭叭：“我生气了！我不要理哥哥了！哥哥也不准理我！”
然后眼睛一闭，埋在叶简身，一动不动。
叶简：“……”
他要说什么——
啪。
一条鱼尾圈住他。
圈得紧紧的。
叶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