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而黑暗的空间, 不见光，就连一丝温度也无。
寒意刺入骨髓，血『液』几乎凝固——但是身体上的冰冷, 远不如心脏的刺痛。
洛翎环顾四周, 漆黑的眼眸如寒霜凝结，却也一丝『迷』茫。
叶简呢？叶简在哪里？
什么这里只他一个人？周围都冷冰冰的, 就好像……他遗弃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个想法一旦浮出，仿佛心脏破开一个口子，从中涌出晦暗的淤泥。
洛翎垂脑袋，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周身的寒冷。
叶简不是说过, 会永远陪着他的吗？
不是答应过他, 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吗？
什么要走，什么要抛他，什么不能乖乖留在他身边……
洛翎无攥紧五指, 暗沉的眸底不见一丝光泽。
在那双眼眸深处，隐血光涌动。
——
叶简发现怀里的洛翎变得不太对劲。
就在刚，这条小人鱼好像身陷噩梦, 不安地在他怀中挪动，无论他怎么安抚都无法冷静来。
他也试过唤醒洛翎, 是没。睡梦中的洛翎根听不见他的音，也不会回应他。
诺米道：“叶先生不担心, 殿能只是陷到了幻境里。”
“这是觉醒期的正常状况。力量的涌现也会产生幻境, 如心魔一般困住觉醒期的人鱼，只靠他们自己从里面打破。”
叶简神『色』丝毫不见放松：“幻境里什么？”
诺米：“每条人鱼的幻境不同，但他们都会见到自己害怕的东西。”
“当然，您在, 觉得殿应该没好怕的！”
话音刚落，叶简怀中的洛翎抽动一，冰冷的手紧紧抓住叶简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指骨凸起，手指几乎没入肉里，叶简的手腕立刻泛白——诺米看在眼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叶简神『色』未变，任由洛翎抓着自己，另一只手轻拍洛翎后背，温柔地安慰这只小鱼：“别怕，在这呢。”
洛翎依然没听见他的话，甚至抓得更紧。
诺米点看不：“叶先生，帮你——”
叶简摇摇：“不。”
他手指微动，一缕黑线割开指腹，渗出一点血珠。
叶简的手落在洛翎嘴边，洛翎依然无知无觉，却明显僵硬一，意识扭过脸，回避他的手指。
叶简：唔，不肯喝血。
他只好轻轻捏住这只小人鱼的脸，将手指送到他嘴里。
诺米：咕嘟。
叶简抬。
“……咳！对不起叶先生，您不管。”诺米尴尬地别过脸，“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主要是您闻起来真的太香了……”
叶简：“？”
诺米：“是血！您的血！”
他『摸』『摸』鼻子：“不知道什么，之前也闻过其他人类或者异兽的血，所人的血都没您的香，就好像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鱼肉，洒满胡椒粉……”
他说着还点馋。
叶简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洛翎忽然轻啃他一口。
又啃一口。
叶简：“？”
都给你喝血了，干嘛还啃！
……这只小人鱼不会以自己在吃洒满胡椒的烤鱼肉吧？
——这个想法刚刚落，洛翎又啃叶简一口。
叶简：“……”
第三次了！
叶简努力抬起洛翎抓住手腕的那只手，戳戳洛翎的脸。
他的力度很轻，但就是这一，洛翎忽然睁开眼睛，抬。
叶简对上洛翎漆黑的眼眸，刚要高兴这只小人鱼恢复意识，一秒，视野旋地转，他的后脑撞上冰冷坐垫。
诺米惊呼：“叶先生！”
前排的驾驶员也赶紧踩刹车，回：“怎么了？”
叶简：“没事。”
此时，他倒在座椅上，纤细的脖颈间，覆压一双冰冷的手。
洛翎压在叶简身上，扼住他的脖颈，低，居高临地俯视他。
脖颈的皮肤刺痛，呼吸些困难，叶简微微仰起脸。
洛翎的眼眸冰寒如霜，暗沉无光，就像无机质的死水潭，幽幽倒映出他的模样。
“叶先生小心！”旁边的诺米紧张不已，“殿在攻击您！”
叶简轻道：“别吓他。”
他洛翎对视，片刻后抬手。
温暖的掌心落在顶，洛翎动作一顿，幽深的眼眸隐约划过一丝微光。
叶简『摸』『摸』他的脑袋。
洛翎一动不动。
叶简再『摸』『摸』他的脑袋，五指埋入冰冷发丝间，轻柔按压。
旁边的诺米大气不敢出，心想这什么？殿明显已经失控，这个时候不要说『摸』，就是来十异兽，也未必能把这个状态的殿拖回来……
然后他就看见洛翎慢吞吞、慢吞吞垂脑袋……挨着叶简的掌心轻蹭一。
诺米：“？！”
真的啊！
不愧是叶先生！
仿佛从悠长的沉眠中苏醒，洛翎眼底浮出光泽，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自己掐住叶简脖颈的双手。
“……”
这条小人鱼登时僵住。
脖颈间的力度消失，叶简注意到洛翎的表，顺势起身，小毯子裹住这条呆呆的小人鱼。
洛翎一动不动。
叶简晃晃他：“怎么啦？还是晕乎乎的吗？”
洛翎没吭，而是紧紧盯住叶简脖颈——白皙颈项间留淡淡的红痕，是他掐出来的。
他掐出来的。
洛翎再僵硬地低。
叶简的左手手腕间，赫然一道深红的手印。
洛翎：“……”
这条小人鱼咬住嘴唇，鱼尾蔫巴巴耷拉来，看起来要难过死了。
叶简：糟糕。
早知道他就偷偷拉上袖子。
叶简正想说些什么哄这只小人鱼，洛翎却率先开口，音很轻很轻，好像失所力气：“叶简……”
叶简立刻道：“没事。”
洛翎明显不太相信，甚至更加难过，都不敢说话，抬手想揪叶简衣角，又怯怯缩了回来。
叶简还没见过这只小人鱼这副模样，当即点心疼，抱住洛翎，掌心覆上他冰凉的手：“不疼，真的。你又没什么力气，如果难受的话，完全以把你推开。”
洛翎气无力：“是，还是弄伤了叶简。”
以往叶简抱住的时候，他都会主动往叶简怀里挪挪。但现在，这只小人鱼浑身僵硬，根不敢碰到叶简。
仿佛叶简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叶简抱紧他：“没呢，这连伤口都算不上。”
他又抬起左手，在洛翎眼前随意晃晃：“你看，痕迹都快消失啦。”
这并不是说谎，短短数秒间，叶简白皙的手腕上已不见红印，连他脖颈间的掐痕都消退大半。
洛翎却好像很担心叶简这样会把手晃坏，一不吭地抱住他的手腕，又不敢力，怕他会收回。
“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这条小人鱼失落地说着，软乎乎的脸庞磨蹭叶简手腕，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减轻一些疼痛。
“做了一个梦，梦到叶简不在身边，周围又黑又冷，只一个人。”
“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让真的以叶简不要了，所以点控制不住自己……”
“没关系，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叶简笑着拍拍他的脑袋，“不会丢你呢，还要等你变成大人鱼，给吐泡泡。”
是变成大人鱼，就要渡过觉醒期。
这是觉醒期的第一，他就攻击叶简，差点让叶简受伤……
洛翎越想越蔫巴巴的，显然，伤害叶简对他来说，比自己受伤还难以忍受。
叶简笑起来很好看，怀抱也很温暖，但是，但是……
洛翎轻吸一口气，垂眼睛，将自己的视线从叶简身上剥离：“哥哥还是把放到鱼缸里吧。”
“想一个人渡过觉醒期，不要别人打扰。”
叶简：咦，尾巴难过得垂地上了。
他没说话，而是弯腰捏住洛翎的鱼尾尖尖，轻飘飘提溜起这条尾巴。
洛翎沉默，把鱼尾往小毯子里缩缩，又努力地想钻到一边的鱼缸里。
叶简立马把这条小鱼拖回来。
洛翎：“哥——”
叶简屈起食指，轻敲一洛翎脑袋。
洛翎：“？”
“不准叭叭，”叶简面无表，“再叭叭『摸』你尾巴。”
洛翎：“！”
洛翎试图抱住自己的尾巴。
“是，如果留在哥哥身边，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他还想努力一，“到那时肯会伤到哥哥——”
叶简：“不会呢，毕竟你不太聪明。”
洛翎：“？”
“没成年之前就别想东想西，”叶简再度面无表，“乖乖渡过觉醒期。”
不等洛翎说什么，他又道：“现在还晕晕的吗？”
洛翎：“……一点点。”
“那，”叶简摊手，“你是要抱，还是要诺米抱。”
诺米：“？！”
洛翎眼神往一边的鱼缸瞄：“想——”
叶简：“没鱼缸，鱼缸是给诺米的，未成年鱼不准泡鱼缸。”
洛翎：“……”
终，洛翎还是一不吭趴在叶简肩上，表点小委屈。
过了一会又默默低，冰凉脸庞埋进叶简温暖的肩窝里，嗅闻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耳鳍微微竖起一点。
暖乎乎的。
点舒服。
叶简戳戳洛翎耳鳍：“心好啦？”
洛翎漂亮的耳鳍立马又软趴趴垂落。
心不好，很难过。
叶简轻笑出。
夜『色』渐深，守望者小队暂时停，生火做饭，准备短暂休息后再出发。
醒来之后，洛翎没再睡过。他的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一点，但依然晕乎乎的，没多少精神。
而且，他似乎和自己闹起了矛盾，不怎么愿意说话，更拒绝吃饭。
“不行啊，您怎么能不吃饭？”诺米担忧地道，“觉醒期很消耗体力的。就算再难受也要吃东西，否则对您身体不好。”
洛翎没吭。
叶简低看看他，忽然松手，把这只小人鱼放进旁边的鱼缸里。
洛翎微怔一，望着叶简无离开的背影，眼神随之黯淡。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沉默地埋进鱼缸里，孤零零蜷缩起来。
叶简并未走出很远，没过多久就而复返，依然没说话，直接弯腰捞出鱼缸里这只冰凉凉的小鱼，抱到车外。
洛翎小道：“不吃饭。”
他生气。
不是生叶简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失控，居然对叶简做出那种事。
今一整，他的心都蒙上厚厚阴霾，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叶简也没强求，温和道：“以，不吃就不吃吧，不过要吃饭了。”
然后掏出一根晶莹红润、个饱满的糖葫芦——出城时特意买的。
洛翎一愣。
叶简又端过来一盘洒满葱花、汁香味浓的红烧鱼。
洛翎沉默。
叶简再端来一碗酥酥脆脆、蘸着辣椒粉的炸鸡腿。
洛翎呆滞。
叶简再再端来一盆辣香四溢、红油滚烫的水煮牛肉。
洛翎微微睁大眼睛。
后，一份汤汁浓白、味道鲜美的鱼汤摆在桌上，洛翎眼神一子住。
“好啦，要吃饭了。”叶简嘴角微扬，“你看着吃吧。”
洛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