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暗的湖底, 幽邃无边。
水声寂静，冰冷的水流包裹住叶简，淹没意识, 时间也仿佛沉寂下来。
万物静籁之中, 有什么东西轻碰他的指尖……像是一只小鱼。
仿佛黑暗之人突然见到光，这一刻, 叶简的意识开始回笼。
模糊的视野一点点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花板。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周围很安静，似乎没有其他人。
叶简轻按眉心, 想身时发现左臂被什么东西压住, 于是偏头。
是一只人鱼团子。
洛翎蜷缩在他身边，像是很冷的子，紧紧抱住他的左手。冰凉脸庞埋进他的肩膀, 孤零零地依偎他。
叶简抬右手，想『摸』『摸』这只小人鱼——他本以为洛翎已经睡，谁知这一动, 洛翎立马仰脸。
他的耳鳍软趴趴垂落，一副没什么精神的子。那双眼睛却黑沉沉的, 窥不见一丝光泽。
叶简：糟糕。
洛翎的状态不是很好，他然让这条小人鱼担心了。
叶简的手落在洛翎头顶, 轻轻『揉』『揉』, 不等洛翎开口便轻车熟路地安慰他：“我没事，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洛翎唇角抿成直线，被叶简『摸』『摸』也没让他多高兴, 而是声音低沉地道：“叶简昏『迷』之前，也和我你没事。”
叶简：“……”
叶简低头：“对不，那是个意外。”
实际上，他也没想到己会忽然失去意识，看来吸收别人内的污染对他来终究是有负担的。
这的负担并不算重，仅仅是昏睡一段时间……但他知道，这段时间对于洛翎来，肯定很煎熬。
这条小人鱼眼下黑乎乎的，一看就没睡好。
叶简登时有点心疼，道：“你多久没休息了？”
洛翎不吭声。
叶简冲他伸手。
洛翎一声不吭钻进他的怀里，被叶简用带己温的被子裹成一团……片刻后，才小声地回答：“两。”
叶简：“那，我睡了多少？”
洛翎：“两。”
叶简轻叹一口气。
毫不意外的答案。
“抱歉，让你担心那么久。”他抱紧洛翎，温声安慰这只受伤的小人鱼，“之后不会这了，我保证。”
洛翎依然没吭声，脸庞贴他胸口，尾鳍耷拉下来，一动不动。
像只蔫巴巴的小团子。
叶简轻拍他的后背，声音更加和缓：“睡一会吧，我会陪你的，一直到睁眼都陪你。”
洛翎摇摇头，语气有点小倔强：“我不困。”
叶简怀里暖暖的，声音也清悦好听……他已经整整两没有感受过这的温度，更没能听见这的声音。
这两里，叶简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眼前，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可能永远不会回应他。
那的话……就让造成这一切的人毁灭。
当时的洛翎心想。
既然带走叶简，那群人也别想活下去。
他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叶简并不清楚这只小人鱼心底曾翻涌过怎的危险暗流，但他知道现在的洛翎很不安，也不愿意休息，于是给他掂掂被角，打算陪这条小鱼。
洛翎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叶简环顾周，发现己并没有回到酒店，而是躺在一个亮宽阔的房间里。
房间很，仅仅一个卧室就有他们酒店套间的小，阳光洒落至落地窗下，窗外的花园鲜艳媚，花团锦簇。
叶简：“这是哪里？”
洛翎：“那个人的房子。”
那个人？
叶简听这冷淡如寒霜的语气，斟酌道：“你没把汤不诚他们怎么吧？”
洛翎闻言抬头，漆黑的眼眸幽幽映出叶简眉眼。
“哥哥过不准我吃人，所以我没有吃。”
这条小人鱼眼底森冷，语气却软软乎乎。完，还冲叶简『露』出一个容。
“哥哥夸夸我。”
叶简：“……”
好阴森的。
他的小人鱼好像坏掉了！
叶简立马晃晃洛翎：“不准吃人，也不准变坏。”
洛翎：“我没有。”
他『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额头抵在叶简肩侧，声音低低的：“只要哥哥在我身边，我都是很乖很乖的。”
“难道哥哥不相信我吗？”
叶简：嗯……
洛翎再度仰脸，一眨不眨地凝视他。
叶简：“好叭，我相信你，你是条小可爱鱼。”
洛翎：“我也觉得。”
他凑过来，用软乎乎的耳鳍轻蹭叶简脸庞。
这个动作又乖又黏人，叶简轻舒一口气，正想什么，就听见洛翎毫无情绪的声音：“所以哥哥一定不要离开我身边，不然，会有人遭殃的。”
叶简再垂眼。
洛翎眼眸漆黑，深邃无光。
“……”
叶简抬手，『揉』『揉』洛翎的脸。
“知道了，”叶简道，“都听你的。”
洛翎的小脸被他『揉』成一团，睁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默默抱紧这个人。
叶简点开通讯手环。
洛翎十警觉地抓住他的手腕：“哥哥要干嘛？”
叶简：“嗯……联系一下汤不诚，问问现在的情况。”
他想知道汤名被他吸收污染后，是否有所好转。
洛翎：“啧。”
他立马把通讯手环摁掉，抱住叶简的手：“不准哥哥联系他，你刚刚还答应会陪我，所以现在不准去找任何人！”
叶简：“好哦好哦，我不找别人。我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洛翎：“也不准他们过来！”
叶简：“好哦好哦，他们来了我也不开门，把他们赶出去。”
完，隔被子抱紧洛翎。
洛翎这才被安抚下来，乖乖地窝在叶简身边。
叶简『摸』『摸』他的脑袋，这只小鱼挨他掌心轻蹭两下，似乎又想什么，抬头。
叶简知道洛翎有话要问己：“怎么啦？”
洛翎：“叶简在那个人的病床边，看见了什么？”
他记得当时叶简站在汤名身边，仿佛失去意识，又仿佛在注视什么。
这让洛翎非常在意。
叶简略一沉『吟』：“当时……我的眼前出现我经常梦到的湖泊和古树。古树腐朽，湖泊倒悬，里有一条黑漆漆的小鱼——”
话还没完，洛翎立马抓紧叶简衣角。
“不过！”叶简话锋一转，“那条小鱼没你好看，也没你可爱！”
洛翎：“……好吧。”
“可是，叶简怎么会看见这些？”
叶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也许，那是我的过去。”
他是在接触到污染时，才看见的这些画。
也就是，过去的他可能的确和污染存在某种关联，只是他不清楚这份关联是好是坏，也不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失去这份记忆。
能够吸收污染的人……真的是人类吗？
这的他，又有谁能让他失忆？
一个个问题划过心头，叶简上不『露』出毫，心底却有些微微的茫然。
他从未像现在这觉得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仿佛一个异类。
叶简沉默下来，洛翎也默不作声，安静注视他。
叶简很强，也很特殊，可以是与众不同。
和他相比，尚未成的己还是太过无力。稍有不注意，就可能让叶简被人抢走。
他还记得医院里汤不诚那些人的眼神，里的情绪令人厌恶。
洛翎轻轻拉住叶简的手。
幸好，叶简不会离开他，这是叶简亲口答应过他的。
所以，他只要盯那些人，保护好叶简就行。
“不管叶简的过去是怎么，都没有关系。”这只小人鱼认真地道，“我会陪叶简找回记忆，所以，叶简什么都不用怕。”
叶简对上洛翎的眼睛，漆黑眸底专注又执，宛如冬的阳光直直驱散阴霾，他心底的那些『迷』茫也淡去一点。
“好呀，”叶简道，“我不怕，因为你是只可靠的人鱼。”
只要有洛翎在，他就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用孤零零地对那些陌生的记忆。
叶简忽然觉得无比的安定，轻轻呼出一口气。
洛翎察觉到叶简的情绪转变，晃晃尾巴，心情上扬几。
叶简目光随他晃来晃去的鱼尾尖尖游走，若有所思：“其实，每次在梦里看到那条黑漆漆的小鱼时，我都忍不住想到你。”
洛翎：“？”
洛翎一下子变酸：“哥哥是不是觉得它比我好看！”
“不是，”叶简赶紧解释，“就是——”
话音未落，又被酸溜溜的洛翎打断：“难道哥哥过去也养了一只鱼，就是那条丑鱼？”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登时无法刹住。洛翎越想越酸，越想越酸，简直要原地变成一条酸菜鱼。
“我知道了，难怪哥哥是梦到它，还是想它，还……还觉得它比我好看！”
“啪”一声，这条醋溜小鱼的鱼尾闷闷拍在床上：“要是那条丑鱼回来了，哥哥会不会不要我？”
叶简：“我——”
话还没完，又被洛翎打断：“我知道哥哥肯定不会不要我，但哥哥可能会花更多的时间去陪它，毕竟它和哥哥开那么久，又是哥哥养的第一条鱼……”
他的小眼神略带一点幽怨：“在哥哥心里，它肯定很重要很重要吧。”
叶简：“？”
这条小聪鱼在什么？
洛翎眼角下垂，声音低低的：“哥哥陪它也没关系，我会乖乖的，好好和这条黑漆漆、丑兮兮、根本不会吐泡泡的鱼相处。”
“在哥哥陪它的时候，我还会努力练习吹泡泡，给哥哥吹好看的泡泡——对了哥哥，我给你吐泡泡的话，那条丑鱼不会生气吧？”
依然没有给叶简话的机会，洛翎很快又小声地补上一句：“不过就算它生气，我也不会和它吵架的。哥哥放心，为了哥哥，我什么委屈都能受。”
“只要哥哥能想我，偶尔来看我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话音落下，洛翎低下脑袋，耳鳍也软软耷拉下来。
整只小鱼可可怜怜、委委屈屈，湿漉漉的小眼神偷瞄叶简一眼。
再偷瞄叶简一眼。
叶简：“……”
不对。
他好像忽然……有负罪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