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玉顿了顿,狐疑道:“我阿兄让你来找我的?”
涂煊连忙点头,“真的,是祖父让我来的!”
涂玉上下打量了一番。
根骨不错,是个练武的材料,只是可惜没有修炼的天赋。
“我可以教你武功,但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涂玉话还没说完,涂煊就已经哐哐的磕了三个响头,强行拜师。
“……”
涂玉有些后悔了,真想回头将上一刻的自己抽一巴掌。
答应怎么快干嘛呢!
这下来了个麻烦!
涂煊跪在地上,见涂玉表情不好,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您看弟子磕的够不够,要不弟子再磕几个?”
涂玉深吸一口气,“不必了,你先起来。”
“好的师父!”涂煊起身,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傻笑。
涂玉嘴角抽了抽,“我不是你师父,也没打算收你为徒,平时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涂煊表情僵住,“为什么,你答应教我武功不就是收我为徒了吗?”
“答应教你武功不代表收你为徒,你要是再乱喊,就回去找你祖父学去。”涂玉喝了一口茶,提醒道:“想要学武你必须做到以下几点。第一,不得欺凌弱小,伤害无辜人。第二,不得仗势欺人,学那纨绔子弟做派。第三,不得为恶。你可记好了,否则若是违背了这几条规则,我便亲手废了你。”
女子面色依旧平和,一双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但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却无端让涂煊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涂煊有种直觉,若是违背那三个条件,她真的会废了自己。
“我记好了,多谢姑奶奶教诲。”
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容还很稚嫩,神色却很认真诚恳。
“好,那我便教你。”涂玉站起身,看向少年,“你看好了,能学到什么全靠你自行领悟。”
女子手中握着一根树枝,恍若闲庭信步般在院中舞动,一道道冰蓝色凌冽剑气划过,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一只飞虫闯入网中,瞬间便化作了粉末,看得少年目瞪口呆。
好厉害!
不过,这谁能看懂?
姑奶奶这不会是在坑他吧?!
……
三月。
桃花开得正盛时。
“姑奶奶!你看我这套剑法舞得怎么样?帅气不?潇洒不?”
少年手执一柄木剑,背脊挺直,一手背于身后,抬头望天,一脸自得之色。
“煊哥哥好厉害!”
一旁的小姑娘一脸崇拜之色,惹得涂煊有些得意的挽了个剑花,笑嘻嘻的看着小姑娘道:“那当然咯,我可是要成为一代武道宗师的人!”
涂玉皱眉看向他,语气严厉道:“剑法不是用来好看的,才学了一副花架子就得意忘形想什么样,不想练你就回去。”
“别啊!”涂煊连忙认错,“姑奶奶,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哦?”涂玉表情柔和下来,微微一笑,温声道:“还有下次?”
笑容很和善,涂煊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否定。
“没、没有!”
这段时间涂煊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笑里藏刀,每次涂玉笑的越和善,他被揍得就越惨。
“没有就好。”
涂玉站起身道:“我今日要出去一趟,没时间看着你,你自己练功别偷懒。”
姑奶奶要出去?
没时间管自己!
涂煊眼前一亮,拍着胸膛保证道:“姑奶奶放心,我一定好好练功,绝不偷懒!”
“嗯。”涂玉看看向一旁的小姑娘道:“灵思替我看着他,若他不好好练功就告诉我,我回来再收拾他。”
“知道啦,我一定会好好盯着煊哥哥的!”小姑娘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不怀好意的看向涂煊。
你这个小叛徒!
涂煊嘴角抽了抽,有点心塞。
……
三月。
绵绵细雨润泽万物。
湿软的泥土冒出了新芽。
林中鸟雀啼鸣声悦耳,路上不时有车马行人经过,穿行在春日里,赏叶生花开之盛景。
皇都城外十里,穿过一座小山头,有一片桃林。
桃林很大,此时正值桃花开得正艳时,从山头望去,前方是漫山遍野的红,阵阵桃花香随风飘远,悠然落入鼻尖。
三月虽已入春,清风拂过时却依旧带着几分透骨的寒意,或许是山道太过泥泞,除了鸟兽飞蝶便只有那一道衣着单薄的白色身影,立于山崖之上,独览这春日盛景。
涂玉在涯上静默良久,轻叹了一口气,脚尖一点纵身跃下。
墨发扬起,衣袂蹁跹间,如一阵轻风般,飘然落下。
桃林中有鸟叫虫鸣声缭绕,她穿行在林中,步伐缓慢。细雨凝结成珠,从树梢落下,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泞,她一身白衣却未染上半点痕迹,不时有花瓣落下,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从她身旁滑落,不沾她身上分毫,恍若闲庭信步般一路走来,身后却没有半个脚印留下。红花绿叶中,这一抹干净的白却格外耀眼,仿佛夺去了天地间所有色彩。
若有人常人看见,怕是会吓一大跳,以为遇见了缥缈仙人,亦或者山中精怪。
她嗅这雨后熟悉的桃花香,顺着记忆中的方向,穿过千姿百态的桃树,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小院简陋,唯有瓦屋三间,被半人高的院墙围起。
院前有一颗桃树,树干约莫有两人合抱粗,散开的枝干如同一把大伞,层层叠叠盛开的淡红桃花格外好看,树干上绑着一根根红色丝带,每根丝带上都写着一行小字,有新有旧,旧的已经褪去了色彩,似乎在这挂了许多年。
涂玉神色复杂的走近树前,随时拿过一根丝带,凝神看去。
——愿吾妻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涂玉唇角微微上扬,眼中有些讽刺,随手抓过另一条。
——愿吾妻平安,早日归来。
——愿早日寻到吾妻……
——愿她……
一条条丝带看去,每一条都与她有关,涂玉心中却依旧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三十载,足够她放下了。
或者说,在祁彦之迎娶她人那一刻便该放下了。
青梅竹马也好,两情相悦也好,背叛了就是背叛了,哪怕再念着又能怎样,那一道隔阂早就成了天堑,截断了所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