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两人到了贫民区入口，现在的贫民区经过改造，整个建筑面貌和以前大不相同，虽说仍然比不上市中心热闹繁华，但也不似以前那般晦暗混乱。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不时有从酒吧出来的半醉半醒的男人远远打量楚乐，对着她吹口哨。
女生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到那些醉汉。
秋时只是冷眼扫过那些人，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穿过酒吧一条街，转过街角就到了楚乐家所在的街道。
她悄悄瞥一眼身边沉默的男人，内心思绪翻滚着，纠结着。
她很清楚自己想说些什么，可好几次，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一直不说话，无论她说什么，似乎都显得很索然。
又走了一段距离，转过街角，到了楚家所在的街道，看着尽在咫尺的家门，楚乐明白，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她放慢脚步，舔了舔嘴唇，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作为开篇:“秋季最近怎么样？”
“在暮云做社会实践。”秋时道，“她有学习精神，我给她找了个家庭老师。”
“挺好的。”楚乐从心底升起一抹羡慕。
“你呢？最近怎么样？”秋时点了根烟，没话找话地问了个无聊的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对于久别重逢的人来说，就像打开某些情绪的开关。
楚乐仓促地笑了声，故作平静：“挺好的。我妈今天还念叨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们家吃饭。”
秋时随口回:“明天就可以啊。”
“什么？”
“去你家吃饭？”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是你说的？”
楚乐先是一愣，随即失笑，积压在心口的郁闷也在瞬间散去。
“好啊，我回去跟我爸妈说一声。你明天来的话，我妈肯定会很开心的。”
握紧自己的包包，为了不让自己的提议太过突兀，她试探着问道:“要叫上宁栀他们一起吗？”
“叫上他们干嘛？”秋时皱眉，“他们在你家没少吃。”
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楚乐认真道:“不是的，宁栀每次来吃饭都会带很多礼物，青娥也是的，再说了，我现在的工作多亏宁栀帮忙安排的，她们……”
“行了行了，我收回刚才的话。”秋时无奈，“我知道，她们给过你很多帮助。”
楚乐抿唇，点头。
秋时叹气:“那我说明白点——明天，我只想和你一起回你家吃饭，不想有多余的不相关的人，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他说明白了，楚乐却觉得自己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秋时。”她停下脚步，等男人回身看她，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问道，“你要不要试着，重新认识我？”
秋时挑眉，反问:“重新……认识你？”
“我自认为我对你算是比较了解的，你的工作、为人、脾气……”楚乐道，“可是，你并不了解我，或者说，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可能并不是日常生活里的那个我。”
她在他身边，收敛脾气，谨小慎微，努力让自己不被他轻看，用锋锐的言辞来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
可是她很清楚，这不是真正的楚乐。
“秋时，你要不要试着了解一下真正的我？”
他那么聪明，肯定能听懂她这个问题里的含义。
楚乐问完，双手紧紧捏着手提包的包带，因为紧张，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水。
秋时垂眸看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觉得女孩这样的状态很有趣。
不像以往的小心翼翼，也没有被他激怒时的愤然失控，她努力组织措辞的样子，像极了用肉垫垫扒拉人的小猫。
秋时恍然发现，她说的是对的。
他的确没有了解过楚乐这个人。
他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她的成长轨迹，她的工作内容，她可以调查到的一切信息，但关于楚乐这个人，他是完全不了解的。
所以，在她把他送给她的礼物还给他时，在她因为他的自作主张生气时，他完全不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
不过是小女孩在维持自己可笑的自尊罢了。
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若是想好好生活，总要学会服软和低头，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没有学会，所以终究只能是个小女孩。
他在心里给她下了判断，理所当然地把她划进还没长大的孩子一列，和秋季一样，需要他来引导管教。
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他自作主张以后，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总觉得她这模样可爱得很，于是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还不够了解你吗？你想让我怎么了解你？”
楚乐呆了呆，似乎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思考许久，她巴巴地反问:“你想怎么了解我？我可以告诉你。”
秋时嘴角抽了抽，单手抵唇咳嗽两声。
楚乐还在看着他。
被女孩清澈地眸子注视着，他后知后觉地有了一起罪恶感:“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楚乐懵懵懂懂地跟着他往回走。
“明天来你家吃饭，要不要带礼物？”秋时换了话题。
楚乐:“不用，你人来就行了。”
“……”嗯，这个问题问她，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送女孩到了小院子的门口，秋时抬了抬下巴:“进去吧。”
老人睡得早，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了，只在门口屋檐下留了一盏小灯笼，暖黄的光笼罩着台阶。
“那我进去了……”
“嗯，明天见。”
楚乐磨磨蹭蹭地进了院子，开门进屋。
直到大门关上，秋时再次点了根烟，等女孩的房间亮起灯，他转身准备走。
然而就在亮灯的瞬间，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拦下他离开的脚步。
秋时直接转身走向小屋，抬脚踹开大门，在木门撞击墙壁的巨响中，他一眼看到了楚乐房间里多出来的男人。
那家伙贼头贼脑，被楚乐拿着椅子逼到角落里，正手忙脚乱地把一串红宝石项链塞进口袋。
楚乐正挥动着小板凳，怒骂:“敢来老娘家偷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看老娘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