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遗言,侧身用力蜷缩起身体,似乎这样就能减轻身体的痛楚。
1003坐在她的边上,冷眼看着她的痛苦和挣扎,半晌,他起身,脚步远去。
在这最后的时候,他也要离她而去了吗?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啊。她这么想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1003回到她的身边。
他蹲下身,把袖子里的手术刀放在她的手边,低声道:“要是实在撑不住,可以给自己一个痛快。”
少年说完,转身走了。
她握紧手术刀。
实验室的试验品不允许接触任何可能伤人的尖物硬物,更别说刀叉匕首,1003竟然藏着手术刀……他哪来的手术刀?又是怎么躲过感应器的扫描带回房间的?
哦,她还有闲情想这种无聊的问题,看来她的脑子还没坏啊,该说可喜可贺吗?
自嘲地笑了笑,东方遥握着手术刀挣扎着坐起身。
趁着身体和精神没有彻底崩坏,她想为自己争取最后的自由——至少,死亡这个选择还是握在她自己手上的。
女孩握着手术刀,对准手腕划了下去。
比起她现在的身体所承受的痛苦以及即将面临的痛楚,被手术刀划破皮肤的疼痛简直不值一提。
她的刀没能真正的划下去。
房间的灯闪了两下以后,彻底熄灭。
她握着匕首爬起身,想也没想,推开门跑了出去。
……
突然断电,整个实验室陷入了一片混乱,耳边是纷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推开门,看到了走廊上站着的男人。
血色的眸子注视着她,温柔而怜悯。
他走到她面前,屈膝蹲下身,仰头看她:“阿遥,我来找你了。”
沉睡四年后,洛失醒来,再次在实验室找到了她。
他握住她的手,松开时勾走了她紧握的手术刀:“走吧,阿遥,我送你回家。”
他起身,顺势把她抱起来,旁若无人地穿过昏暗的走廊,朝阳光之下走去。
……
血族离开后,实验室的灯光再次亮起,1003出现在走廊里。
他看着地上无人问津的手术刀,轻轻嗤了一声。
“总算被带走了,烦人的臭丫头。”
……
直到马车停在东方家的后花园里,东方遥才恍然回神。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伸手,迟疑着,停在半空。
看出她的意图,男人闭上眼,微微低头,任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脸颊。
冰冷好似白玉般的触感让女孩陡然红了眼眶。
“你醒了呀,洛失。”她收回手,抹了下眼睛。
从八岁到十二岁,她已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天真不懂事的小孩,实验室四年,她经历了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恶意,也如被拽住的禾苗,强行迅速成长了起来。
和他的温度不一样,她的手指微微颤,指尖温暖如朝阳。
“嗯,醒了,来看看我的小公主。”他睁开眼睛,血色的眸子凝视着她,“小丫头,你想回到父母身边吗?”
父母……她的父母……她还有父母吗?
东方遥摇了摇头,透过窗户打量四年来没什么变化的后花园,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洛失,可是我并不想回到这里。”
在东方承天把她送进实验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没有家了。
“原来是这样。”异族一眼将她看穿,他含笑发出邀请,“想去看看朝歌之外的世界吗?”
自出生以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基地,听到这话,女孩死气沉沉的眼睛微微亮。
“我很无聊,小丫头。”他直起身,透过马车的车窗看着即将西沉的太阳,低声诉说自己的计划,“你要是愿意陪我一起流浪,至少可以缓解我的无聊。”
他给了她一个立足之地,告诉她,她是有用的。
女孩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我?”他可以有很多选择,却偏偏选择了她。
“因为你的血很香。”他给出了最能让她接受的回答,“我很喜欢。”
她的眸中有了属于人类的光彩,嘴角扬起笑容,坚定地回道:“好。”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
看着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东方承天惊掉了下巴。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对着已经初具少女形态的女儿,迟疑地叫出她的名字:“阿、阿遥?”
竟然还活着?!
将女儿送去实验室以后,不知是心虚还是愧疚,他再也没有关注过女儿的消息,渐渐地,家里人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小女儿,就像东方家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儿子一样。
他从没想过这个女儿能够在实验室扛四年,活到现在。
每每被噩梦惊醒时,他甚至恶劣地想,她最好刚进去就扛不住死掉,至少这样可以少受一点苦。
“爸爸。”女孩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呆滞的人,“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告别?”东方承天机械般吐出两个字。
“我要离开朝歌基地,去看外面的世界了。”小女孩眼里没了恨,取而代之的是欢快的笑意,“爸爸,你的长生不死之术完成了吗?”
提起长生不死,东方承天总算回过神。
男人一步步走向女儿,警惕地问道:“阿遥,你是怎么从实验室出来的?”
“实验室停电了,我就自己跑出来了。”小女孩道,“我走了,爸爸,再也不会回朝歌,你和妈妈不要太想我。”
她说完,对着父亲弯腰鞠躬,转身往外走。
她想,为了父亲的长生不死之术,她被送去实验室,算是把命还给了父母,今日告别以后,大家再不相见,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不能走!”一把扣住女孩纤细的手腕,东方承天皱眉道,“阿遥,谁允许你随随便便从实验室逃出来的?”
他和那人的合作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了岔子,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
少女一愣,用力甩开父亲的手:“爸爸,你要再次把我送回实验室吗?就像四年前那样?”
她永远记得自己躲在阴暗的地下室时的无助,也记得被他从无人之境抓回来时的恐惧。
女孩的身子微微发颤,一字一句问道:“东方承天,你要重新把我送回到实验室吗?”
她话音落下,男人扬手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怒道:“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直呼父亲的名讳,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
“呵,呵呵……”半边脸颊肿了起来,女孩捂着自己的脸,忽而轻轻笑了。
啊,她竟然还在期待着父亲的爱吗?在两次被送进实验室以后,她竟然还希望能和父亲做最后的告别?
“没有人教过我!”堆积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尖叫,“你教过我吗?为了你自己长生不死,你把我送到实验室,让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四年!就你这样的垃圾,也配说自己是我的长辈?!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