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烟绕过喷泉池,朝身后的藤架走去。
宴会聘请的宾客都汇聚在前院里,这里不会有客人前来打扰,姜慕烟安静坐在藤架下乘凉,梳理着脑海中的思绪。
半年前,她从医院醒来,得知白母身死的消息后,她不吃不喝躺了将近半个月。
那半个月里,她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醒来,梦中有一片腥红的血海,白母躺在血海中,嘴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每次从梦中醒来,她的枕头都会濡湿一片,无数次地开始问自己,如果当时白母没有在最后关头保护她该有多好,如果她可以代替白母去死多好?
那一段时间里,颜家人每天都会过来陪她,有的时候是颜丰年,有的时候是颜承望,有的时候是闫叔。
她也是在那一段时间里得知闫叔是颜家人,颜家的第二子,本名颜震。
第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床边的人是颜承望,他拿出来一份亲子鉴定书,摆到她跟前。
“小雾,你的原名叫小雾,你四个月大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女孩,那时候我从书房里翻出了一本大字典,翻遍所有辞海,最后又纠结犹豫了大半个月,决定你的名字为‘
颜雾’。
你母亲叫衡苒,我们是大学的同学,同你母亲结婚后,我一度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但是你母亲显然跟我不同,她变得越来越抑郁,怀了你之后她心情才好了一点,我以为以后日子总会慢慢变好的。
后来有一天你母亲突然失踪了,我翻遍帝都所有角落,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说你生下来就是死婴,我没忍心再问她。那时候颜家的产业正在向外拓展,我时常忙得不分东西南北,后来,你母亲在医院的噩耗传来……”
颜承望看着她,眼睛发红,他声音还在继续,道:“你母亲走之后,我好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神来,我保留着她的所有遗物,期待着能跟她还保留着某种联系,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你,如果你还活着……我找遍当年所有线索,全都一无所得,你的养母白姝也告诉我当年那个孩子已经没了,本来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网上关于你的身世猜测让我又激动起来,最后,我终于还是找到了……”
颜承望认真盯着她的眸子,道:“小雾,我知道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不急,
我等着你接受的那一天。”
姜慕烟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团,她只知道自己母亲在一场车祸中为了救她身亡了,颜承望说得那些遥远得像是别人的人生,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颜承望在医院里陪了她半天,被一个电话匆匆叫走了,接着Y先生也过来,Y先生说他原名是颜丰年,是颜家人,不过颜丰年没有强迫她开口叫爷爷,只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他自己小时候讲起,一直到成年、结婚、生子,最后再到丧妻,他语速很慢,专挑那些年里的趣事讲,生动活泼的画面,姜慕烟混沌的脑子也慢慢变得清晰,渐渐代入他的故事中。
颜丰年陪她的时间最长,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这位老人耐心而周致,润物细无声一般慢慢安抚了她心中的伤痛。
最后是闫叔,闫叔过来的时候憔悴枯槁,他强打着精神,再次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世。
白姝之前说过她的生母是自己的大学闺蜜,姜慕烟很自然地问道:“我妈口中的闺蜜衡苒就是颜先生早逝的妻子?”
闫叔点点头,道:“那是我大嫂,也是你生母。”
闫叔同她说了很久,说到当
年他对白母一见钟情,但是奈何对方已经心有所属,受了情伤之后,他入了军队,从军队回来后,白母离婚,他便化身为闫叔陪在白母身边,一直到现在。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姜慕烟偏头看他,问道。
闫叔眼睛又红了,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冷静,开口道:“等办完你母亲的后事,我就打算出国了,颜家刚好在国外有产业,我出国帮忙打理打理。”
姜慕烟沉默,她知道,闫叔是在逃避,帝都、白家、甚至白姝这个名字恐怕以后都会成为闫叔心里的梦魇。
半年里,她身上车祸留下的创伤时常发作,后来又去国外接受治疗,到最近的时候才彻底痊愈。
而颜承望跟颜丰年两个大男人,总是不辞辛苦地跟在身后陪着她、照顾着她,姜慕烟也慢慢接受自己颜家女的身份。
“颜小姐在这里看什么呢?难道是看到昔日故人触景生情?”
走廊另一边,司空城推着轮椅缓缓朝她靠近。
这人不在前面宴会厅陪着自己的未婚妻,跑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脚踏两只船吗?
姜慕烟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看到他,冷下脸,当即便
走。
司空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到她跟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勒得她腕上发青,道:“颜小姐,你这样可不是正常的待客之道,看见客人扭头便走,颜小姐是见不得人吗?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司空城眼中带着冷光,死死盯着她的眸子。
姜慕烟细白的手腕被他握得很紧,她伸出另一边手想要摆脱掉司空城的束缚,但是却挣脱不掉,手腕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紧,像是要勒到她的骨子里去。
“放手!”姜慕烟怒视着他,“这里是颜家!”
司空城目光被她的怒视刺得更加冷,手上的力道加重,道:“痛吗?比起颜小姐一言不发便诈死从我身边逃走带给我的痛,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姜慕烟恶狠狠开口:“城少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颜雾,跟你从来不曾认识过,又何来诈死之说呢?”
“是吗?”司空城眸中一厉,阴冷的目光从她殷红的唇角滑过,道,“那我就不得不使用点特殊的手段来让颜小姐你回忆回忆了!”
说罢,他另一只手猝然用力抬起姜慕烟的下巴,薄唇吻上去,狂风暴雨一般的怒气朝姜慕烟倾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