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这天夜里吃过饭后王守俭他们玩了一会, 心里还是不太得劲。
他独自跑出爬上自己的树上摇摇床晃悠了一会，瞧着满天星斗慢慢爬上夜空，一下子找到了作业的新灵感。
文哥儿回到屋中, 跑到灯下铺好纸，提笔了起来。
好书当配好目录！
天下苦无页码久矣！
目录倒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像人家司马光向朝廷献上《资治通鉴》，就特意个《资治通鉴目录》。
当时司马光按照年表列出历年大事摘要及发人深省的好词好句, 并且标明这部分内容出现在正文哪一卷。
要不这么一套三百多万字的史书，谁看得动啊？
司马光这一暖心举动让皇帝非常满意，不仅亲自把这本史书赐名为《资治通鉴》，还力邀司马光回来当宰。
文哥儿奋笔疾书, 强烈批评丘这人书不够贴心, 要他费了鼻子劲才找到对应内容，比他的偶像司马光差远了, 怪不得没当上宰。
古人说要见贤思齐，丘这人真的不行！
文哥儿再次强调自己的中心思想：书怎么能没有带页码的目录？这个必须有！我看用那什么天方国传过来的数字页码就不错，小小几笔特别省纸！
最后文哥儿又愤愤地表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 丘还不肯听他劝整出来人看。真是不听小文言吃亏在眼前，世上有多少像他王小文这样愿意看他书的人呢！
文哥儿有这么多心里话要说，一篇批判丘的文章那是咻咻咻地就了出来。
第日一早，文哥儿就把自己新的巨作连着的大字揣翰林院李东阳他们看，争取让更多人自己一起批判丘书不摘要的可耻行为。
为了这事儿, 他可是把自己手疼了, 牺牲特别巨大！
李东阳得知文哥儿突了篇新文章，很是好奇地接过一看，登时乐了。
丘濬那本《大学衍义补》他们有所耳闻，是大家没怎么看罢了。听文哥儿这么直白地出来, 还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一百多万字真的很难让人好好看！
李东阳把文哥儿的文章仔仔细细读完了，觉自己也不知该怎么改。
他文哥儿勾出几个骂丘骂得太畅快蹦出来的语病，就跟文哥儿讨论起文章里的内容来：“你说的这个‘天方人传过来的数字’是怎么回事？”
文哥儿也是最近王文素探讨了一堆数学题，才知晓阿拉伯数字已经传了过来。
王文素告诉他这是跟几个天方徒学来的。
明朝阿拉伯那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天方”。
天方国甚至时常大明进贡，双方贸易关系很不错。
据传阿拉伯数字起源古印度，不过当初它随着佛传过来后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
直到近年来天方徒才再次把它们带到大明。
可惜大明自有一套方便好用且大家用习惯了的数学语言，所以大家还是对这玩意爱答不。
文哥儿最近正好在王文素探讨简化数学符号的可行『性』。
现在李东阳起了这事儿，文哥儿作为一个学过（记得）小学数学的博学小孩，立刻义不容辞地李东阳讲解小学数学入门知识。
区区0到10什么的，一听就会！
李东阳没想到文哥儿东搞搞西搞搞，搞到番邦数字了。
要是像丘濬那本厚到令人望而畏的书，林林总总算下来有个几千上万页，学《资治通鉴》那样搞个目录确实方便许多。
如今不少书坊确实会对书进行全新的排版设计，推出各种方便好读的版本。
不过对改用阿拉伯数字这个提议，李东阳就觉得没必要了。他开本带页码的书随便翻了一页文哥儿看：“这五六起来与你说的56差别不大，必改用番邦文字？”
文哥儿看了眼，区别确实不大，也没再坚持自己灵光一闪冒出来的新想法。
师徒俩正讨论着，旁边不知听了多久的王鏊忽地开口讨要：“把文哥儿的新文章也我看看。”
李东阳闻言很大方地把文哥儿的新作了出。
很快地，整个《宪宗实录》编纂工作组的成员传阅了文哥儿这篇新文章。
也知道他是怎么痛骂“这个丘不太行”的了。
文哥儿：？？？？？
他是把功课拿作文师看，怎么突变成全办公室传阅了！
吴宽这位新晋师是个藏书爱好者，对文哥儿这个提议颇感兴趣。要知道他闲暇时会把特别喜爱的书抄一遍，比如《山海经》什么的他家有自己抄的抄本。
想想为这些抄本添上带页码的目录内容摘要也是件颇有趣的事。
无异对整本书进行梳重构。
吴宽夸道：“想法很不错，就是这字得不甚用心。”
比起文哥儿每天精挑细选挑上来的练字成果，这文章得很不拘一格，显是他文思泉涌之下一口气出来的，有些字不认真看认不太清楚。
作为文哥儿的书画师，吴宽觉得自己还是得针对这方面评两句。
文哥儿：“…………”
他才练字没几个月来着！
他已经很努力把字好了！
事实上文哥儿也是李东阳熟悉了，才好意思把自己的丑字拿出来李东阳看。
一开始他偷偷文章想让李东阳指，还曾想让李兆先帮忙抄一份！
谁知道刚才没等他反应过来，李东阳就把他的文章其他人看了！
这下所有人知道他字得不好看了。
文哥儿闷闷不乐。
结果到中午吃饭时，那文章还没传回他手上，反而通过谢迁传到了更多人手上。
差不多是翰林院每个人传看过一遍，甚至被拿到庶吉士课堂上分享。
文哥儿下午礼部找丘出来遛弯，很有儿心虚。
他昨天的时候确实很气，自是满篇在骂丘！
现在骂完了，气也消了，可文章却在翰林院传遍了。
人人知道他骂丘了！
这要是丘发现了可怎么办才好哟！
文哥儿很是忐忑地拉着丘濬出转悠，一路走到翰林院，又听了他爹一行人汇报了半天《宪宗实录》的编纂进展，发现全程没事发以后才终把心放回了原处。
很不错，谁会那么没眼力劲把骂对方的文章拿本人看呢！
世上根本没有这种人！
文哥儿正要开心地邀丘濬喝杯茶再回礼部，就看到李东阳从袖子里掏出了他的那篇通篇在骂丘的巨作。
正事汇报完了，该放松放松了！
文哥儿：？？？？？
世上居有李这种人？！
丘濬也有不解。
知晓这是文哥儿的新文章，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孩儿，发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突变得怂巴巴的。
……怎么回事？
丘濬带着满心疑『惑』细看起文哥儿的最新力作。
越看，他脸『色』越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