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张延龄启程动身前往南京。
陈式一留在京城处理水军都督府中的相关事宜,此行由升任水军亲卫营指挥使的霍世鉴率三百亲卫随行保护。同行的自然有凯瑟琳,她要游历大明,积累素材。而且很可能要作为通译和已经开始陆续前往大明番国商贾打交道。这当中有不少人是懂得佛郎机语言的。
众人骑马从京城出发,小半日时间便抵达通州。通州运河码头上,星辰号已经张帆以待。田东新和谈长顺早在三天前便赶到通州码头,带着人手做好了出航的准备。
船上还有其他人等着张延龄,朱清仪半个月前从宁夏回来,将儿子张弛也带回了京城。此番张延龄要去南京和广州,朱清仪便带着儿子提前上船跟随张延龄前往。一方面是带着张弛和张延龄团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朱清仪在南京的商行要组织一批船队货物出海。
夫妻见面,自是欢喜。小张弛已经三岁了,长的粉嘟嘟的可爱,像个小面团,满地乱跑。张延龄和这个儿子其实没见过几面。生下来之后不久,张延龄便出征南洋了。张弛开始认人的时候,张延龄从没出现在过他的面前。
张延龄本以为张弛会将自己当成陌生人一般,根本不会认识自己。可是让张延龄意外的是,张弛见了面居然立刻叫自己爹爹,而且又蹦又跳高兴坏了。
张延龄有些诧异,问了朱清仪才知道,原来朱清仪在宁夏和京城的家里都挂了张延龄的画像,教张弛认识画中的张延龄就是他的爹爹。所以张弛看到张延龄立刻便认了出来。
张延龄听了,心中感动又愧疚。要说身边众人之中,自己最为愧疚的便是朱清仪母子了。特别是朱清仪,一直无名无分。这次本来张延龄想向朱厚照坦诚此事的,但是时机实在是不适合。数月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张延龄决定还是将此事往后拖一拖,找个恰当的时机向朱厚照禀明。
星辰号于午后未时扬帆起航,张延龄抱着张弛在甲板上玩耍,父子两七嘴八舌前言不搭后语的聊了一会天,张弛很快累了,躺在张延龄的怀里睡着了。
张延龄抱着他回到舱中,将他放在床上睡觉,之后拉着朱清仪的手,夫妻二人坐在舷窗旁一边看着舷窗外运河两岸的秋色和风景,一边低声聊天。
“清仪,我对你母子俩个真是满心愧疚,今日见驰儿之后,更是心里不安。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次出来事情办完之后,我定要和皇上挑明此事,否则太委屈你们母子了。”张延龄轻声道。
“公爷不要说这样的话,真的没什么。我并不在意,当初和公爷在一起的时候,我便没想着会有今日。现在有了驰儿,我已经很满意了。只不过,驰儿渐渐大了,总要回你张家的,不能在外边如无根之萍一般的飘着。”朱清仪微笑道。
张延龄点头道:“是。总之我会尽快向皇上禀明。不光是驰儿,还有你。这次晚意也提了这件事,责怪我不能这么对你。”
朱清仪笑道:“如意郡主倒是大度之人。之前我还担心她会因为我而跟你大闹一场。还有些担心呢。如青阿秀幼棠她们也都很好,你身边的都是有德有才有貌的好女子。”
张延龄叹道:“你们都是好女子,是我不是东西。我张延龄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朱清仪白了张延龄一眼道:“你这是自谦呢,还是自傲呢?天下人谁不知道护国公张延龄英明神武,年轻有为?不知多少闺中少女梦想能嫁给你呢。远在宁夏城,都有说书人在说你宁夏平叛的段子,把你说的如同神人一般呢。”
张延龄笑道:“哦?居然都有说书人说我的段子了?但不知怎么说的?”
朱清仪笑道:“我和彩云倒是偷偷去听了两回。我学给你听。”
张延龄笑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朱清仪站起身来,手上虚握一物往下一拍,模仿说书人的口气道:“各位客官,今日我给诸位说一段护国公宁夏平叛的事迹。有分教:护国公千里奔宁夏,十勇士智擒安化王。话说……那护国公张延龄乃是京城人氏,据考证,乃是汉朝张子房的后代,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虎父无犬子,豹母无弱儿。这护国公张延龄,生的是英俊潇洒,美若潘安。这还罢了,关键是智勇双全,人中龙凤。真乃是千年不世出之头等人物,人间翘楚,凤毛麟角之人。”
朱清仪一边绘声绘色的说,一边挑起大拇指,神采飞扬。张延龄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担心惊醒了床上熟睡的张弛,只能捂着嘴巴拍着大腿。
这些说书人当真是牵强附会,自己又怎么成了张良的后代了?反正但凡有些成就之人,这些人总是会强行给他们安上祖辈是某某名人的身份。
“话说,这张延龄自小便识文断字,精通武艺。任侠仗义,打抱不平。京城百姓无不钦佩,三教九流无不敬重。”
“噗!”张延龄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严肃点,说书呢。”朱清仪也忍住笑道。
张延龄真是无奈了,穿越之前的张延龄不折不扣是个纨绔。京城百姓避之唯恐不及,还谈什么敬重钦佩。当真是说书人的嘴,骗人的鬼。
“张家门风忠贤,所以张国公的姐姐家教优秀,知书达礼,才貌双全,嫁给先皇为后,便是如今的咱们大明的张太后了。话说,当今皇上登基的第一年,咱们宁夏的安化王朱寘鐇早有反意,趁着皇上年幼,即位不稳,便起兵反叛。朝廷派了兵马前来平叛,在黄河岸边杀了几个月,也没能进过黄河一步,反而损兵折将,死伤惨重。我大明人心惶惶,朝廷上下震动。当此之时,护国公临危受命,许下军令状,以一月之期,千余兵马,立誓平叛。那可真是勇武气概,霸王气度。”
“话说那张延龄来到宁夏,一不打仗,二不攻城,率百余骑兵暗中渡河,越过贺兰山西大漠,穿越贺兰山口,十日行数千里,神不知鬼不觉率领十壮士潜入宁夏城中。张国公入宁夏镇之日,有分教:犹如天上降魔主,好似人间太岁神。这一进城,便搅的宁夏城中风雨交加,飞沙走石……”
朱清仪说不下去了,她已经笑的弯了腰,根本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张延龄也根本听不下去了。这说书的简直太夸张,为了吸引人眼球,什么话都敢编。
“罢了罢了,到此为止吧。再说下去,怕是要说我有三头六臂了,岂不是成了怪物。这说书的,可真是能扯。”张延龄笑道。
朱清仪忍住了笑,坐了下来,笑道:“这还算离谱?离谱的还在后面呢。后面说你单枪匹马面对数万叛军擒获朱寘鐇。说你风流倜傥,在宁夏城中有风流韵事,和多名宁夏大家闺秀有过一段情缘呢。”
“卧槽,这说书的得抓来打一顿,扯得没边了。”张延龄骂道。
朱清仪笑道:“打他作甚?人家说的是你的好话。”
张延龄伸手拉着朱清仪的手笑道:“咱们的事,说书人知不知道?有没有说你爱上了我,然后以身相许?”
朱清仪红了脸啐道:“胡说什么?他要是说这些,还能活着?”
张延龄咂嘴道:“真是遗憾,否则定更加精彩。”
朱清仪嗔怪的横了张延龄一眼。眼神曼妙娇羞。张延龄心头一热,一把将朱清仪拉到坏中,亲吻起来。朱清仪宛然相就,两人正吻到动情处,忽觉有异,同时分开看向床上。
只见张弛不知何时坐起身来,正瞪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两人。
“驰儿,怎么醒了?”朱清仪忙上前抚摸张弛的小脑袋。
“娘,爹爹咬你作甚?”张弛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