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式一继续检查了其他几只马蹄,在其他马蹄铁上也发现了‘陕马安宁上苑’的字样。顿时笑了起来。
“陈百户,这些马铁上的字迹是什么意思?”张延龄皱眉问道。
陈式一解释道:“是这样的,侯爷。咱们大明朝的主要马匹都来自于陕西之地。当然其他地方也有马匹提供,但论马匹质量和规模,莫过于陕西马政。”
张延龄道:“这我明白,莫非这便是上面陕马二字表明的意思?意思是这匹马儿来自于陕西马政所供?”
“正是此意。陕马便是陕西马政之意,意思是这匹马是从陕西马政供给使用。京中绝大部分战马都是陕西马政供应。”陈式一道。
张延龄听了后面那句,有些泄气。京城绝大多数马匹都是陕西马政,那还算什么线索?
陈式一却继续道:“侯爷,这说明这匹马不是普通的马,这是战马。这是陕西马政供应给朝廷的战马,因为陕西马政只供应战马,其余的民用劣等马匹由其他地方供应。”
张延龄点头道:“似乎有些用处,但是用处不大。战马那么多,知道这一点并不能确定什么。”
陈式一道:“侯爷说的是,不过侯爷,后面这安宁上苑便缩小了范围了。”
张延龄道:“安宁上苑是何意?”
陈式一道:“据卑职所知,陕西马场有很多处,分三等马场。开城、安宁为上苑,岁供马可达二万匹;广宁、万安为中苑,岁供马匹可达八千匹;清平、黑水为下苑,岁供马匹可达四千匹。陕西马政一年供给朝廷三万余匹训练好的战马,是为我大明马政核心之地。这匹马马蹄声的安宁上苑的意思,应该是这匹马是从陕西安宁的马场饲养供给朝廷的。”
张延龄恍然道:“原来这蹄铁上的六个字是这匹马的身份出处。防止马匹身份混淆,或者是马匹不合格可以追溯责任源头。”
陈式一道:“当是如此。卑职适才不知道马蹄铁上有标识,是因为咱们用的衙门里的战马的出处标识都在马笼头上的铁牌上。但这匹马的笼头或许是被人给撤换了。可是马蹄铁他们却没注意到,或者是压根不知道。还别说,若不是大人发现蹄铁上有标记,卑职都不知道这里还有标识。”
说着话,陈式一走到自己的马匹旁边,将马笼头旁边挂着的一只小铁牌展示给张延龄看。张延龄看到那上面写着‘陕马清平下苑’的字样。那便是说,那匹马是来自于陕西马政的清平马场,属于下苑马场。而这里的上苑中苑下苑应该不是说马匹的优劣,而是根据马场的规模划分的大小区分。
“这两匹马的标识不同,是否意味着便是不同的衙门使用呢?比如,咱们锦衣卫用的马便都是来自于清平下苑马场?”张延龄脑子活泛了起来,一下子有了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陈式一点头笑道:“侯爷真是聪慧。卑职不用回答,侯爷来瞧瞧这几匹便可知晓。”
几名亲卫的马笼头上的标识说明了一切。锦衣卫所有的马儿都来自于陕马下苑,清平和黑水两处马场所出。张延龄的猜测是正确的。
张延龄心情激动了起来,感觉到似乎这伙袭击自己的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于是忙问道:“那么安宁上苑马场供应给哪个衙门呢?”
陈式一沉声道:“据我所知,上苑马场供应京营兵马,以及御马监腾骧四卫兵马。另外中军都督府在京兵马。外加内廷东厂用马。”
张延龄愕然道:“这么多?”
陈式一道:“当然,因为上苑马场马匹出栏数量多,自是供应的衙门和部门多。”
张延龄皱眉道:“那可难以追查了。京营诸多兵马,外加内廷御马监东厂中军都督府,这怎么查?就算这帮人出自其中,也难查出来。”
陈式一道:“也难,也不难。”
张延龄道:“怎么说?”
陈式一道:“军中员额皆有定员,尸体都在这里,一查失踪之人,或者认尸,便可查清。除非是故意隐瞒。侯爷自有人脉,查起来应该不难。难得是内廷东厂和腾骧四卫,这些反而难查,因为是在宫中,属于内廷管辖。”
张延龄点点头,他明白陈式一的意思。京营和中军都督府中,自己可以通过几位公爷入手详查,起码还有抓手。但内廷东厂和御马监腾骧四卫这种地方,自己是毫无抓手的,恐怕很难去查。
“走,先不去想这些事,咱们去瞧瞧另外一匹马,看看是否也是陕西上苑的马儿。其他的事回头再说。”张延龄道。
几人上马往前奔出两里左右,另一匹倒毙的战马躺在路中间,马头上全是血洞,苍蝇围着乱哄哄的飞舞。马蹄上的标识一致,这说明敌人的身份基本上确定。当下张延龄命人将马蹄铁全部撬下来带走,同陈式一等人飞驰赶回。
……
午后时分,一行人终于回到京城。在城门口,已经有大批人在此等候。那是张延龄命人提前通知了锦衣卫总衙,禀报了自己遇袭的消息。一共死了十多个人,人命关天,这种事不能马虎,必须要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禀报上去,否则会有麻烦。所以牟斌亲自带着数十名锦衣卫校尉在西直门官道外等候着了。
在见到车上横七竖八的九具尸体,以及张家两名仆役的尸体的时候。牟斌紧皱了眉头,沉默不语。他本来接到了这个消息后觉得不太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终究是事关重大,他才亲自前来。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本以为事情没那么严重。谁料想居然是如此情形。张侯爷,你能平安脱险,当真是万幸。”牟斌咂嘴说道。
张延龄叹道:“是啊,差点我张家上下人等便全交代了。真是没想到,我张延龄居自问与人为善,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怎地会有人这么恨我?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说这话的时候,张延龄直愣愣的盯着牟斌,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