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师颐你看,这世间有那么多人。”茶焦莫名地感慨了一下。
“所以我庆幸啊。”师颐小声地说。
他很少小声地说话。
他永远都是那么中气十足,凭那一身舍我其谁的气势和雄浑豪放的嗓门就能让人看了发憷。
“你说什么?”茶焦没听清。
“没什么。”师颐摇摇头。
他的目光总是落在茶焦身上。
如果她回头看,或者她抬头看,应该总是能不期而遇撞上他长久注视她的视线。
可是茶焦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她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
“女郎,回头看看我?”有时候,师颐也会这样悄悄在心里默念。
可他似乎不受神明眷顾,老天一次都没有给他圆梦的机会。
但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只要茶焦有任何需要,他会第一时间准备就绪。
茶焦不依不饶:“我好奇。”这就是越不想让人知道,偏就越想知道。
“诶呀,女郎,前面有炸糖糕,我去买来。”
“师颐,你转移话题,你说嘛!”
“好吧——”师颐举手投降,“我说啊,所以我很庆幸,我们相遇了。”幸好是他,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幸好是女郎,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没错。”茶焦听了这句话,很是受用,“小伙子,很有眼光喏。”
“承蒙女郎不弃。”
他们逛到了瓦舍勾栏。
起初茶焦只是觉得那人唱出的腔调是熟悉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后来定睛一瞧,发现台上唱戏人原来是故人。
檀三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檀三这唱念做打的功夫,确实没得挑。哪怕是个路人,草草听这两三句,也会被吸引,然后挤进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情不自禁地听下去。
前面人还小声议论,“什么时候勾栏出了这等厉害的角儿?”
大多人当然是一问三不知。
檀三就像是孙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下惊着了人,人们寻他出处,却只得到一张空空如也的生平往事记载。
檀三原拜别了老班主,拿着信物,开始漫无边际地寻人。
天可怜见,走过了那么多的路,磨破了那么多双鞋,让他得知了一丝线索。
母亲将他丢弃后,就迅速地销声匿迹,不留下一点痕迹,就好像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要不是还有人证,恐怕他檀三真要成为无父无母的主。
可他的父亲呢?
年迈的大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个男人不常来,好像只曾见过一两次。但器宇不凡,看上去是个有出息的。”
再多也问不出来了。
檀三再三感谢。
大娘眯着昏花的眼睛,端详着他的脸,“你跟你娘,长得真像啊。”
他娘确实是个美人,当年在这一片独居的时候,不少男人打过她主意。
虽说外表温婉,架不住她性子刚烈,确实劝退了好些人。
大娘还说要替她做媒说亲呢。
没成想,有一天,他娘突然找她说是有喜了。
大娘起初骂她糊涂:“你家男人呢?”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她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所以才被置在这此处。
大娘这个时候才知道了一些真相。
“你爹啊,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不然小门小户的,哪有那么多规矩,不就是两个人情投意合的事情吗?”
“生了你之后,你娘确实是匆匆地走了。头天傍晚我才看见她,第二天清晨敲她的门去买菜,才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
大娘垂下她的手,“感觉也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儿……一晃……我也老了。”
“孩子,别太执着了……”檀三临走前,大娘还不忘劝他,“你找他们何其难,还不如你自己做出些名堂来,让他们晓得你的消息,说不定就会来寻你了呢?”
这话提点了檀三。
可他活了这近二十年,唯一会的就只有唱戏了啊。
所以他回来,白手起家。
他给自己取了个艺名:檀三立。
立德、立功、立言,他总有一样要立得住。然后让他的亲生父母知道。
下戏掀帘子进了后台,没想到茶焦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他自是还记得茶焦的。
没想到在这里兜兜转转又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