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周正君子虽然看似奇怪,但那一言确实很有些分量,走出那院子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个学宫弟子来打扰他。只有李魁在外面等他,神色原本有些忧虑,看到苏白衣完好无损后才露出了笑容:“没出啥事就好,还担心你受人欺负了。”
苏白衣解下了腰间的君语剑递给了李魁:“这剑放别人那里不放心,你就帮我保管几天吧。还有,这学宫怎么跟你说得不太一样,天下文气所聚之处……就这帮傻子?”
“小声些,小声些,莫被人听到了。”李魁急忙把苏白衣拉到一边,朝前边走边说,“学宫确是天下文气所聚之处,有号称学识天下第一的儒圣,有品行才学兼备的九君子,有饱读诗书的三百儒生。但就是因为这有,所以各家各派都急着把他们家族中的年轻弟子送到这里熏陶一下,感受一下学宫气息,以后回到各自的家族给人的感觉便不一样了,该继承家主的继承家主,该娶对门对派大小姐的娶大小姐。所以这些弟子往往是各自门派中的天之骄子,从小被捧着长大,一个比一个蛮横无礼,学宫对此也很是头疼,尤其是那位君子下山之后,
唉……”
“哪位君子?”苏白衣问道。
李魁神秘地一笑:“你以后便知道了。你只需知道如今学宫之中住着三位君子,三君子李言蹊,四君子李歪,五君子周正。”
“周正君子我见到了。”苏白衣回想了方才的场景,最后下了个结论,“我觉得他脑子不好。”
“哈哈哈哈哈。”出乎苏白衣的意料,对学宫无比尊敬崇拜的李魁对此言竟半点没有生气,“确实如此。事实上,学宫君子,就没有脑子好的。比如三君子李言蹊,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学宫人称李不言。”
“不爱说话?”苏白衣问道。
“凡三君子李言蹊授学之日,其能在堂中侃言六时辰不间断,不食饭不饮水不如厕,凡堂中有学生提问之,问一句可答百句,最终无一人敢在堂中发言,后凡有学生与其对视,便主动提问学生,后无一人敢在堂中抬头。李不言的意思是……不要和李君子说话。不过李君子有这么多的课要讲,主要还是因为他博学。”
“那四君子李歪呢?”苏白衣心想,某一天定要和李君子比较一番。
“四君子李歪,一身浩然正气,好讲
君子之道,好劝人行善,为人坦荡,时常率领学堂弟子下山帮助钱塘城的老弱妇孺,比如帮助老人修缮破旧的房屋,给穷人送馒头,给小孩子上课,亦是学宫弟子最害怕的君子之一。”
“老弱孺都有了。那妇呢?”
“钱塘城千华万花楼,素有李君子美名传诵。”
“失敬失敬。”
“凡四君子授课之时,弟子上课不能喧哗,下课不能追逐打闹,吃饭时不能高声阔论,熄灯后不能聊天,如厕时不能转头偷看别人,更不能吹口哨。”李魁的语气中似乎透露着某种解恨的意味。
“这才是李不言啊!”苏白衣感慨道,“那五君子周正……”
“周正,正人君子的正。”李魁伸出一个拳头,使劲握了握,“也是拳头最正的君子。”
“儒圣何日回来?见了他我就下山。”
“…………”
夜幕降临,苏白衣坐在学宫给自己安排的小屋之中,点了一根蜡烛,从怀里拿出了那本簿子,举起笔,他觉得那日师父所言甚有道理,在这处处有些危机的学宫之中,必须要少言,把想说的话还是都写下来吧……
“没准就能写出和山虚先生
那《热血学宫》一样的作品了。”苏白衣咬着笔头想了想今日发生的事情,“谢羽灵,谢家三公子,那他便应该是那日那女子所说得托她救人之人了,只是为何自己不下山,反而那让个死对头风左君下山呢。风左君,今日说以后要继承天晓云境,看来是那位传说中的云境长孙了,学宫果然卧虎藏龙啊。还有那君子周正,竟然也爱看小说话本,我还以为学宫君子都是些老腐朽呢,却没想到这般有闲情,倒增加了几分好感。”
苏白衣就这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簿子上写着什么,一直到丑时都丝毫没有困意,反而越写越来了兴致,也不再自言自语,拿起笔就在簿子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殊不知在远处的院墙之上,趴着三个学宫弟子,早已经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这新人是铁打的吗?这个点还不睡觉?许哲,要不还是算了吧?”有一人打了个哈欠。
那被叫做许哲的学宫少年急忙捂住他的嘴巴:“莫吵莫吵,再等等。”
许哲话音刚落,那苏白衣便放下了手中的簿子,随后起身吹灭了蜡烛,院墙之上那三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悄悄
翻入院子中,猫着身子钻到了窗户底下。许哲缓缓站起来,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看到苏白衣正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他立刻从怀中拿出了一根吹箭,对着苏白衣轻轻一吹。
“得了。”许哲笑道。
可苏白衣却忽然转过身,伸出两指夹住了那根飞箭。
“你……你不睡觉的吗?”许哲惊道。
苏白衣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觉了。”
“许哲,现在怎么办?”其他两人问道。
苏白衣就着月光看了一下面前这人,认了出来这就是白天站在风左君旁边的人,他无奈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许哲忽然冷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头儿看得没错,你确实有两把刷子,可你还是太年轻了,竟敢用手接我许家的暗器?”
苏白衣微微一皱眉,发现手上微微发麻,定睛一看,整个手竟已经是乌青色的了:“你!”
“既然你很多年没睡觉了,那今天就好好睡一觉吧。”许哲一个纵身跳进了屋中,走过去将已经无法动弹的苏白衣扛在了背上,“这毒叫做眠骨香,够你美美地睡上几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