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贝林格所知,绿木镇这种小地方并不存在神族,连后裔都不应该有,所以那里会拥有超自然的力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艾伦摇摇头:“我曾经听说过有一种天赋叫做诅咒,但是诅咒者只需要拥有被施术者的一点毛发和指甲就可以了,不需要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
“也许,那位绿木镇的诅咒者并没有你听说的那种天赋,他也没有那样厉害,所以他在得到卡特琳娜的毛发或者指甲后,还需要一件媒介物来保证施术的效果,但是绿木镇这种偏远的地方应该只有人类存在。”
“那不可能!人类没有超自然的能力!”艾伦反驳。
贝林格耸耸肩,表示了一位前人类对种族歧视的不认同。
“那么就要那位康丝坦斯小姐去绿木镇搜查了,也许就有这么一位怨念深重的神族躲藏在里面。”艾伦说。
“等明天早上再说,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贝林格洗完澡就早早爬上床了,并且拒绝了艾伦要睡在她房间软塌上的申请。
深夜,珂珂兰再次走出卡特琳娜的房间。因为母亲病重,康丝坦斯需要独自处理领地里的事务,晚上总是睡得很晚,也睡得很熟,这给了珂珂兰很大的便利,她占据这具身体变得容易,甚至在白天的时候她也可以稍稍改变一下康丝坦斯的想法,比如突然冒出的念头。只是在康丝坦斯清醒时,珂珂兰目前无法取得主动权而已。
但是,康丝坦斯偶尔梦游这件事,她本人是知情的,只是不知道梦游时发生了什么。毕竟放肆的珂珂兰在外面跑累了根本都懒得掩饰,会直接睡倒在森林里,这种事情发生过多次,在珂珂兰知道沃伦为了守秘,不打算请更加高明的医师过问康丝坦斯的健康情况时,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所以从今年开始,康丝坦斯总是让侍女守在卧室门口,一旦发现她开始梦游,就立刻叫醒她。这种举措成功了几次,直到梦游的康丝坦斯小姐单手握着沉重的铜制烛台走出来。
铜制烛台从未落下过,那位侍女和珂珂兰达成了无声的默契,但今天有所不同。
听到门外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贝林格从被子里坐起来,她的房门没有反锁,珂珂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你拥有了新的心脏?”她看上去既惊喜又愤怒。
“你应该能够看到我的灵魂,那里并没有什么心脏存在。”贝林格回答。
“的确目前没有,但是时间久了,也会慢慢长出来的。”珂珂兰说:“白天的时候康丝坦斯曾经想要窥视你灵魂的状态,被我打断了。你虽然改变了相貌,但一个灵魂没有心脏的人,会给沃伦很多想象,你还是太冒失了。”
“那也没有你胆大包天,我甚至在林登都听说了康丝坦斯梦游的传闻,你这样肆无忌惮地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看上去可不怎么聪明。”
“那你大概是忘了,我从前只负责宣泄情绪来着,审时度势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事情,沃伦夺走了你的心脏,但并没有同时挖掉你的脑子。”
贝林格撇了撇嘴:“我还要说声谢谢吗?你要谨慎一些,沃伦视自己的女儿重若生命,他暂时没有找别的医师来参与康丝坦斯的病情,并不代表他没有想别的方法,他肯定已经察觉了你的存在。”
“所以,你来救我了,不是吗?”珂珂兰说。
“我暂时没有什么方法,即使挖了康丝坦斯的心脏,那也不是你。”
“是啊,我已经被焙干了然后磨成粉吃下去了,而且,而且康丝坦斯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我,不想她死。”珂珂兰觉得有大麻烦了。
“我尽快想办法。”贝林格却松了一口气。纳什的计划里贝林格通过莫里斯的赠予得到躯体恢复的能力,从而补全心脏,而有了心脏之后,她的灵魂会缓慢恢复,所以并不存在回收丢失的灵魂碎片这一环节。贝林格曾经设想过在康丝坦斯体内的灵魂碎片有了自主的意识,并不想回归本体应该怎么做,这个“分身”知道太多的事情,包括前世的事情,一旦反目的话会非常要命。
“你先尽量隐藏,我不会放弃你的,我发誓,这是我查阅了很多书籍找到的配方,这种药剂可以让你的存在更加隐蔽。”贝林格拿出一小管蓝色的液体。
珂珂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喝了下去。
这只是服从性测试,那其实只是一小管灵岩精髓,虽然珍稀,但只是可以加固灵魂而已,并没有特殊的作用,现在看到珂珂兰并没有设防,贝林格还是放下心来。况且她能够感知到珂珂兰进来之后没有打开灵魂视角,这让疑心病的女主更加欣慰了,这个分身仍然百分百相信自己。
至于这种对于灵魂注视的感知,是贝林格下午才发现的技能,大概是天赋的副作用吧,当康丝坦斯用灵魂视角观察时,她会觉得有一点点不舒服,所以立刻对视了回去。
贝林格继续说:“现在你需要做一件事,把卡特琳娜枕头里那个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找出来。”
“好的,但是我今天来见你,主要是要告诉你……”
外面已经响起了艾伦急切的敲门声:“那个主卧室里,污秽的气息突然增强了!”
贝林格批了一件衣服就冲了出去,珂珂兰只好跟上。
楼道里空荡荡的,三个人很默契地没有理会昏倒在地上的侍女和她身边跌落的铜烛台,艾伦一马当先打开了房门。
珂珂兰的灵魂视角里看到一只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眼珠,布满血丝的瞳孔伸出无数黏答答的触手缚住床上的卡特琳娜,后者神情痛苦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守在隔间里的侍女是听到门被突然打开的声音才惊醒,惊呼一声从矮塌上跌下来。
浮在半空的眼珠受了惊吓,迅速淡化消失不见。
卡特琳娜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也许艾伦说的是真的,神族的血脉可以克制这些邪异的东西。
珂珂兰示意侍女回避,然后奔到床头在卡特琳娜的枕头底下一阵摸索,很快她撕开丝绸的枕芯,从里面掏出一颗木刻的眼珠。
那颗眼珠比橡子大不了多少,用某种黑色的液体浸透了,再在表明惟妙惟肖地用暗红色勾画出瞳孔和蛛网般的血丝,贝林格把木头眼珠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交给艾伦:“先收好,不要破坏它。”
这时珂珂兰皱着眉头嘟囔着说:“醒了。”
经历了这么大的刺激,康丝坦斯不醒才怪。
康丝坦斯疑惑地看着贝林格和艾伦,她意识到自己一定在梦游期间做了什么才引来了这一屋子人,但是她本能地想要遮掩自己的梦游症。
“哦,也许您已经忘记了,康丝坦斯小姐,刚刚您的母亲又经历了一次噩梦,而您把我们带来这里并且找出了释放诅咒的媒介物,我想问题已经解决了。”艾伦根本不想给她留面子。
康丝坦斯先是支吾着应了一声,随即明白过来,激动地抓住艾伦的手:“真是太感谢了,您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天赋者!那么就是说,我的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是吗?”
“应该是这样。”艾伦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康丝坦斯顾不得尴尬:“我要怎么感谢您呢?尊敬的贝林格小姐,还有了不起的艾伦小姐,即使城堡里最珍贵的收藏也抵不上我母亲的性命!”
“呃,我们还是先到我的房间去,我想卡特琳娜夫人需要一场真正的睡眠。”贝林格说。
“当然,呃,我想深夜被惊醒的您和艾伦小姐也迫切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我实在无法表达我的感谢,贝林格小姐。”康丝坦斯有些语无伦次。
告别了激动的康丝坦斯小姐,贝林格示意艾伦一起来到她的套房。作为贵宾,贝林格的客房包括卧室、盥洗室,起居室和一间小书房。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贝林格仔细端详着那颗眼珠,看不出所以然来。
贝林格一行又在沃伦公爵的城堡里盘桓了一天,但是这个晚上珂珂兰没有再次出现,贝林格心里挂念着她被打断的那句话,也许含有什么关键的信息,但也只好告辞回程。
辞别了仍然虚弱卧床的卡特琳娜夫人和依依不舍的康丝坦斯小姐,贝林格谢绝了这对母女赠送的一架古董七弦琴,她热情地邀请邻居在身体好些的时候到林登做客,然后潇洒地跨上梦魇马。
再次经过绿木镇的时候却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春日里温暖的空气充满了万物生发的气息,让破败的磨房也少了几分阴森。贝林格隔着磨房大门的漏洞把那个木头眼珠丢了进去:“你们的秘密早晚会被沃伦知道,赶快离开这儿吧。”
紧贴在门后的呼吸声骤然停止,又急促起来,然后就没了动静。
贝林格转头离开。
磨房的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穿着赤红色宽大长袍的苍白少年走了出来,他看上前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五官都颇为清秀,有着一头浅金色的卷发。
“约瑟夫?”贝林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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