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日日过去,转瞬便到了五月十八!
这一日,梨园之中披红挂彩,连满府的灯笼都换成了红色,上面还写着大大的‘囍’字。
浓墨重笔,筋骨皆备,写字的人于书法之道上颇有几分功力。
梨园里头的下人们,内院外院,尽皆换上了府上将将定制的崭新衣袍,偌大一座梨园也在短短数日之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梨园里头就已经亮起了无数灯火,甚至于昨夜一整夜府里四处悬挂着的大红灯笼都没有熄灭过,每个一个时辰,便有下人去拨弄灯笼内的油灯。
徐文顾二等人更是前一天便到了徐家,直接歇在前院的厢房里头。
至于宾客,徐章发出去的请柬只有二十多张,都是邀那些相熟的同僚和军中的一些袍泽。
唯有寥寥几封是给杨启平和孙立信这几个当初提拔过徐章的前辈要员。
一大清早,辰正时分,徐章便拉着徐文和顾二出了门。
徐章一身大红喜袍,胸前还戴着一朵大红绢花,头上还特意带上了一顶玉冠,别上一只白玉簪子,瞧着既精神又喜庆。
自从回到汴京之后,大黑马就过上了腐败无比的悠闲日子,每日上等精料从不间断,饭后还有专门的马倌带它出去闲逛散步,在广阔的草地之上撒丫子狂奔。
至于母马,神武军大营里头倒是有不少马儿,可惜都是战马,而且大部分都被阉割过了。
徐章找了关系,和顾二一块儿在神武军大营边上弄了个马场,养了十几匹母马,大黑马这段时间就呆在里头,奋力耕耘,力求多留下几个后代。
这家伙这段时日日子过得滋润,每日还有人替它梳洗,把它伺候的跟宫里的贵人一样。
今儿一大清早,那几个平日里伺候它的马倌便到马棚里头搅了它的美梦,先是喂了一顿精料,然后就拉着它梳洗打扮,将那一身毛发清洗梳理的油光发亮。
套上了崭新的马鞍缰绳,比起那套旧马鞍略轻几分,大黑马本还有些不情愿,看到徐章来了之后,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卖乖了。
马脖子上还挂着个大红花球。
徐章的后边,一左一右跟着顾二和徐文。
顾二怎么说也是堂堂举人,若非是因为幼年时替杨无端鸣过不平,还被嫡亲的兄长亲自把这事儿捅到嘉佑帝的面前,惹来嘉佑帝震怒,直接罢了顾二的名次,将其考卷从一众考生的试卷之中剔除了出去。
只怕现在顾二也是堂堂进士出身,和长柏入了馆选入瀚林,再加上顾二的家世,现如今不是入御史台,就是如徐章一般,以文官之身,手握兵权了。
别看徐章现在是神武军都指挥使,位高权重,实际上对于神武军,徐章并没有直接调动的权利,上一次南下平叛,那是有嘉佑帝的圣旨和枢密院下达的军令。
徐文和顾二也算是一武一文,尽皆齐备了。
尽管徐章没有可以铺张,但仪仗齐备,八个身高相当,身形壮硕,孔武有力,却家庭美满的汉子扛着花轿,一路自梨园敲敲打打,锣鼓齐鸣,鞭炮为奏,往同在汴京城西,但却在梨园南边的积英巷而去。
一路之上,不知惹来多少百姓围观,尤其是坐在马背之上的新郎和几个伴郎,模样生的都不错,两侧的酒楼临街雅间还有不少民居阁楼之上,窗户纷纷被打开。
正当年小娘子们纷纷从窗内探出脑袋,瞧着马背之上穿着新郎服的徐章眼热不已,恨不能飞身下去,代替那攀上了高枝儿的盛家庶女,坐入那顶八抬大轿之中。
那些个已经嫁做人妇的,瞧着外头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徐章,也不由得连连摇头,暗自惋惜,期期艾艾的说些什么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之类的酸话。
当然了,那种抱怨自己丈夫,说瞧瞧别人,再看看你自己的话一般是不会说得,毕竟这可是夫为妻纲的封建社会,男人才是一家之主。
从梨园到积英巷,要走过十多条街道,等到的时候,辰时六刻都已经过了大半。
盛家大宅几条街外就有盛家的小厮在等着,一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看到迎亲的队伍到来,赶忙一溜烟的往盛家跑。
盛家大门早已打开,长梧、长柏、袁文绍、长枫等盛家年轻的男丁们,带着一大批年岁差不多的宾客,拥堵在大门附近,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不给漏。
“来了来了!”
“别挤别挤,都站稳了!”
“待会儿把门都给守严实了,不能轻易就叫他们进去。”
盛家大门口,远远便看到了出现在街巷口的迎亲队伍,尤其是一马当先,一身大红喜袍的徐章,简直不要太显眼。
长梧一马当先,站在中间,旁边就是长枫和袁文绍,至于长柏,反倒是缩在了大门里头,躲在后边看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长白这厮,没什么别的爱好,也不喜欢练武,唯独对丹青书法情有独钟,喜好收集名家真迹,可那些名家留下的着作都屈指可数,哪有那么多流传在外。
为了打通长柏的关节,徐章便将自己在淮南缴获得来的那张高克明的《夏山飞瀑》图,那可是高克明难得一见,流传甚少的画作。
徐章等人翻身下马,一忽儿便朝着盛家大门涌了过去。
徐章自然是走在最前头,身后便是顾二徐文还有军中一些相熟的将领,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年,如今在各部当差。
“慢行慢行!”
大门口,长梧等人已经拉开架势:“见过徐指使!”
长梧拱手一礼,随即便道:“今日乃是指使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论官阶高低,指使若是想进盛家大门,非得要让咱们心服口服不成!诸位说是与不是!”
“是!”周遭众人纷纷应和。
“素闻徐指使文武双全,今日可得叫咱们心服口服才行。”
“否则的话,今日咱们身后这扇大门,指使怕是跨不过去了!”
徐章立于台阶之下,昂首仰视拦在阶上的众人,放生说道:“来来来!尽管放马过来,今日若是过不去这扇门,我徐章的徐字倒过来写!”
“对呀!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咱们兄弟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徐章身后的军汉们一个个吼的震天作响,在气势上,不仅丝毫不弱,反而犹有过之。
大喜的日子,大家的顾虑自然也没有那么多,文人武人凑在一块儿,就图个热闹喜庆。
徐章身后的武将们一个个气势如虹。
台阶之上,长梧嘿嘿一笑:“咱们都是武人,就不整那些虚的,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自然不好动手,既如此,便来一场文斗如何?”
所谓文斗,自然便是学那些文人那般双方互辩,不过辩的却是行军打仗之事。
眼见着长梧出了头,底下的徐文也不甘示弱,当即便站了出来:“请盛指挥不吝赐教!”
长梧道:“若于岭南山林之间,有山民作乱,其众五百,皆是身强力壮,且常年于山林间游荡之辈,若与你精锐步卒五百,厢兵五百,尽皆兵甲齐备,再辅以民夫三百,当如何破局?”
徐文神色一凛:“若是如此,可将作乱山民引出山林,设下埋伏,定能战而胜之!”
“山民聚众,其中定不乏智高之士,岂会轻而易举便受引诱。”长梧咄咄逼人的道。
“而且五百山民,聚啸成众,便是外出劫掠,也只是部分人马,而非全部,若有埋伏,其余贼众定然遁入山林之中,隐秘踪迹,岭南之地,山高林深,地势多变,如何搜寻?”
徐文沉眸静思片刻,说道:“山民五百,聚于一处,呼啸成寇,声势势必浩大!以可重金于当地聘用熟悉山林之猎户为向导,据林中飞鸟走兽之况判断山民所在位置,再以大火封山,将贼众困于一处,发现贼众之后,一千兵马,一营戒备,另一营先以弓弩射杀山中贼寇。”
“贼寇先受火攻,再受箭雨射杀,士气定然一落再落,反观我军,以逸待劳,正是气势如虹之时,此消彼长之下,此战定矣!”
长梧还想再说,徐文身后便有武将咋呼起来:“怎么,盛指挥莫非输了还不愿承认?”
“我······”
“行了行了!”
“赶紧换人!”
“对对对!赶紧换人!赶紧换人!”
阶下众人纷纷起哄。
长梧便是脸皮再厚,也不好继续拦着了,只能冲着身后的众人道:“诸位兄台,小弟已然尽力,奈何本领实在不济,接下来就看诸位兄台的了!”
说罢摇头晃脑,一脸遗憾的便退到一旁。
众人在盛家大门外胡闹了一阵子,待到辰时已尽,巳时二刻的时候,徐章等人便一拥而入,直接破了大门的阻拦,一边撒银子铜钱发红包,一边高高兴兴的朝着前院正堂而去。
长柏在门后摇头晃脑,一脸无奈的同时,却怎么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