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府院被锦衣卫控制,本就与外界断开联系的学府圣地,在被锦衣卫严格控制后,更是让人琢磨不透,这县学里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至于那所谓的从八品衔的祭酒,更是没有丝毫压力的被送进了大牢,至于他在牢里见到钱施之后发生了什么,便无人得知了。
赵晨面色沉重的看了看陆结,又望了望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生员,这个生员名叫林泰,真正的底层出身。
父亲兄长,都在战争中,死在战场上,才给他博了个在县学府院进修的机会。
在这县学,只要稍稍用心,考个秀才是没有问题的,按照明朝的读书升迁制度,考完秀才,有秀才出身的人,才能进入府一级高等学院进修。
府学也不全是高等学院,毕竟府城也有年纪小的,只是统称罢了。
秀才身份进入高等府学,才有机会参加乡试,如果乡试考个好名次,得个举人的身份,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这个缺官缺的一个人掰八个用的大明初期,举人就可以当官了,如果继续进学,参加会试,成为贡士,就可以留在中央任职。
再努把力,成为进士,六部尚书的职位都可以担任。
当然,考进士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你,确定你能举证?你不怕他报复你?或者是报复你的家人,比如说,在我把他抓起来下狱之前,他先解决了你的家人?”
赵晨很疑惑,这个林泰,在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自告奋勇的说他要举证,在赵晨面前洋洋洒洒的罗列了开封官场如何贪腐横行,官员腐败不堪。
甚至他们是如何贪墨伤亡将士的抚恤金,寄养粮,都说的清清楚楚,就好像他亲身经历的一般。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泰拽词说道。
微微点头,赵晨看了眼李锦道:“带他去录口供,让他画押,把他送回去之后,不要有异样,莫要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喏!”
李锦躬身应声,带着林泰转身离开。
摇了摇头,陆结低声道:“就和你说的一样,年纪轻轻,不懂利弊,不去衡量,心中只有对错,等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年,还不知道会不会秉持初心。”
深吸一口冷气,谁不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林泰才多大,档案上写他生于洪武六年,今年刚满十六岁罢了。
正是一腔热血,没有被染色浸泡的一张白纸。
“朝廷就缺这样的年轻人,不是吗?只有年轻人,刚进入官场的时候,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才能做出一定的成绩来。”
赵晨苦笑一声,他很好奇,林泰为什么会这么积极的举证,但当他看见林泰的档案时,一切疑虑都被一扫而空。
无须多想,林泰的父亲和兄长都死在前线的战场上,他会如此积极,必然是因为家中的抚恤金,被那些地方官员二一添作五,给贪墨了。
“那这学院这边?”
陆结疑虑半晌,祭酒被抓了,教喻被关起来了,先生被关起来了,学生被关起来了。
可这里却不能成为他们锦衣卫的办公地,哪怕他们霸占了衙门,也比霸占这里要强的多,更何况,学府本就是用来学习的地方,这要是让朝廷那边知道了,还指不定那些老家伙,怎么胡诌乱喷呢。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赵晨道:“天不早了,明天你和李锦带人去开封,趁着林泰还没有其他想法的时候,先将这把火烧到乌豪身上。”
“他儿子不是在开封府入学嘛,那就一起抓来!”
“最好让他们当堂对峙,我倒是真的很好奇,这乌豪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布下这么大个网,他们身上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赵晨暗暗叹息,官场腐败至此,百姓何以安康。
陆结跟在后边,边走边摇头,忽然间,他的脑海中蹦出两个奇怪的想法,开口道:“乌豪已经是河南承宣布政使,手眼通天,如果他的背后还有人。”
“那这个人,至少也是六部侍郎级别的,甚至可能是六部尚书的某一位,除了中央朝廷的人之外,地方上,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组织起来这张大网。”
陆结思虑片刻,河南承宣布政使,这个官职堪称封疆大吏了,主管一个行省的财政,民政,司法,除了兵权摸不到外,其他的都是他一手抓。
在这整个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一手遮天毫不为过。
如果他就是终点,那还罢了,可如果他不是,那他背后的人,岂止是手眼通天,那是已经到了某个极限了。
“所以我怕就怕在这里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和那个人有关系,我们也只能灰溜溜的返回京师。”
双手背后,大踏步的向外走着,本是来查县学府的杀人事件,但随着进入河南承宣布政司的地界,一切都变了。
看见的事情,越来越恐怖,越来越难把控,甚至这帮人,连锦衣卫的提缉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
开封府,还是那座豪华府邸,大宅院内,灯火熄灭,只是在一间书房中,还有着微弱的烛光。
借着烛光望去,那名中年男子,摸着山羊胡,面容沉重道:“他是朝廷的钦差,这把火要烧到你的头上了。”
“明天会有人来这里抓你,你那个不争气的孩子,我已经帮你送走了,出了关城,辽东那边有人接应。”
“但你和你的妻妾们,我救不得,这件事情会牵扯出许多人,我在河南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要付诸一炬,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是好啊。”
“坑的我,十数年心血,付诸东流!”
跪在黑影面前,上了年纪的男子,失声发笑,好像是知道自己的末日要来了,张狂的大笑着,也不在乎其他了。
“我死了,没什么可惜的,自从我来河南上任的那一天,踩上了你的船,今天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哈哈。”
书房中传出诡异的笑声,那黑影缓缓起身,走到了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面前,抬腿踩着他的脑袋,沉声道:“如果不是你儿子,我这些年……”
“就算没有,没有,没有这件事,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你别忘了,在你上边,还有很多,很多,他们比你……”
声音更咽,语气沉重,似乎说话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发出声来。
“哦?你如果想尝试剥皮实草的酷刑,在这里等着天明之前,锦衣卫的人过来就好了,不过我奉劝你,自己死,落得解脱,到了他们手里。改日送到京城,你想死都死不成!”
这人说罢,迈步走出了书房,当他离开府邸的时候,从外边飞进去了数以百计的箭矢,涂抹着油脂,箭头被点燃,只是瞬间,一条巨大的火龙,开始向着四周蔓延,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