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早上九点,阳光正暖。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叶空看到的,是一个五十岁的男人。
他双鬓泛白,皮肤微黑,线条分明,刚正不阿的脸上,有了皱纹。
叶南雄,从警二十年的老警察,因为腿伤,退休快一年了。
四目相对,叶南雄满是正气的目光里,浮现激动。
但很快掩去。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如今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儿子。
瘦了,壮了,也黑了。
“爸!”叶空抬头挺胸,双腿绷紧,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叶南雄抬手,也回了一个军礼,却依旧没有让叶空进门。
“回来有事?”叶南雄淡淡问道。
叶空知道父亲的性格,笑道:“想家了。”
“呆多久?”
“俩月。”
“犯错误了?”
“警察的儿子,顶天立地。”
“吃过早餐没?”
“没有。”
“进来吧,让你老娘给你煮碗面条。”
“好。”
时隔六年,父子俩的第一次直接对话,到此结束。
叶南雄强忍着激动,假装平静,坐在沙发上,拿起未看完的报纸继续看。
叶灵吐着舌头从叶空身旁溜进家,才刚脱鞋,母亲宁玉芳就手持一个铁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率先看到叶灵,喝道:“死丫头,你怎么回
来了?这个点不是该在学校念书吗?是不是翘课?老叶,你都不管管你家女儿!”
“妈!”叶灵不满跺脚。
哐当!
铁盘子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宁玉芳呆呆的看着快跟房门一样高,正在换拖鞋的儿子,眼泪瞬间就滚了出来。
“小空!”
“妈。”
叶空也是眼眶泛红。
六年不见,母亲的头上也长出了白丝,那张梦中总是慈祥的笑脸,被岁月温柔的留下了几道痕迹。
时间无情,在叶空叶灵长大的同时,父母也在以同样的速度老去。
“我儿子回来了!呜呜呜……”
宁玉芳紧紧抱着叶空大哭。
叶灵也是红着眼,泪水不断往下掉。
“哭哭啼啼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出啥事了!”叶南雄一声厉喝,拿着报纸起身回屋。
房门关上的时候,那双虎目里也是水雾浮现,嘴角却勾起了笑容。
儿子回来了,平安的回来了!
叶南雄是警察,眼里容不得沙,更不会溜须拍马,二十年到头,也就当了个刑侦队长。
一年前在于匪徒的搏斗中,为保护一个大人物而腿部重伤,虽然得了个奖章,但行动不便的他,也只能脱下警服,退休回家。
这一年,是宁玉芳最为不安的一年。
当警察的老子都这么凶险,当兵的儿子,得有多难?
宁玉芳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一辈子就围着老公和子女转悠。
以前喜欢看肥皂泡沫剧,跟叶灵一起看,看到动情处,俩母女一起哭哭啼啼。
直到叶空从军去,她就锁定了军事频道。
每每看到上面说军人如何如何辛苦训练,又在哪里哪里打击罪犯,维护家国安全和尊严,宁玉芳的心就揪得紧紧的。
当兵光荣,当娘的,却不想要光荣,只想要儿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回来。
为此叶南雄没少被唠叨。
可谁又知道,叶南雄自己也是心里总犯嘀咕,觉得不该答应叶空去参军。
但,叶空加入龙吟特战队之前,一张张优秀的奖状被邮寄回来,叶南雄就知道,儿子的选择没错。
他天生就该是个兵!
……
一家四口团聚,久别重逢的喜悦缭绕在这平凡却温馨的家中,久久不肯散去。
宁玉芳心情大好,翘课的叶灵也逃过了一劫。
母女俩在厨房里捣鼓了许久,一大桌子美味菜肴就让叶空馋得吞口水。
叶南雄这才从房间里出来,一瘸一拐走得慢,唯独腰杆始终挺直,没弯一下。
父子俩喝白酒,母女俩也喝点红的。
几十块钱一
瓶的红酒,宁玉芳喝出了八二年拉菲的感觉。
总之,儿子在家,一切都美美的!
饭后,叶空主动去洗碗,宁玉芳第一次换了频道,跟叶灵一起看偶像剧。
正播放的偶像剧是十几集,没个头也没个尾,母女俩依旧看得有滋有味。
厨房里收拾好了,叶空擦干净手,坐在父亲对面,父子俩没有过多的话语,就杀了两盘棋。
兵来将挡,炮来车狙。
一家四口,岁月静好。
叶空棋艺早就大涨,却依旧假装不敌,连输三局。
叶南雄虽然看不出叶空是故意输的,却依旧板着一张脸:“别人家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小子怎么就不能赢一盘?”
叶空就咧嘴笑。
“没意思,睡觉去。”叶南雄心里高兴,喝了不少酒,酒劲上头了,回房间倒下就睡着了。
叶空为父亲脱掉鞋子,盖好被子,也没打扰看肥皂剧看得正欢的母亲和妹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六年没回来,一切都没变过,而且床桌柜子,连缝隙里都纤尘不染。
叶空知道,这是母亲每次做清洁的时候,连带着把他这个房间也都整理了个干净。
就是以前抽屉里藏的不良书籍不见了,让叶空一脸囧色。
倒在床头,叶空拿着手
机就搜索了何文斌三个字。
居然真能搜索到,而且词条不少,一片骂声。
金凯地产董事长何耀天,大儿子何文东,二儿子何文斌。
何文东倒是没什么消息,这何文斌,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仗着自己父亲身家近百亿,胡作非为多年,却还能相安无事。
每次都是用钱搞定。
但这次,怕是不行了。
叶空眯了眯眼,铁拳就已经紧握了起来。
叶灵成绩不错,未来光明无限,怎么能让何文斌毁了她的未来?
当哥哥的,必须要解决这个麻烦,而且不能拖,快刀斩乱麻,方为王道!
快速按下一连串的乱码,叶空眼眸泛着冷意。
很快,一串数字出现在叶空的手机上。
十一位数,是一个电话号码。
他选择了拨打,嘟嘟几声后,电话接通了。
“谁特么这个时候给本少打电话?不知道本少正忙着吗?”
喝骂声从电话里传来,夹杂着粗重的喘息,隐隐还有一个女人的低吟。
叶空眼中寒意更甚,淡淡道:“我是叶灵的哥哥。”
“哟,原来是大舅子?等本少忙完再说。”
“没什么可说,就今晚,你最爱去的那个酒吧,等着我。”叶空说着,挂断电话后,一抹冷酷从眼底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