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朝宣灵天君问道:“宣灵天君,近来南天府可有什么重案要向天庭表奏?”
听到方鉴的问话,仙班之中的牍亦上人瞳孔一缩,身上的冷汗已经开始涔涔直冒。
宣灵天君听到这话,哪里还不明白今日小朝会为什么专诏他南天府来参与,这明显是鹧山鬼王那件事发了啊!
想到这里,宣灵天君立刻拜道:“回鸿清真君,下官的确有一要案要向天庭禀奏。”
方鉴道:“是不是有关鹧山鬼王血食人间亡魂的案子?”
宣灵天君愣了一下,然后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道:“是”
方鉴道:“是吗?可为什么十余天来无论是雷部还是太玄都省,都没有收到南天府有关此案的任何奏疏与批文呢?”
“这”宣灵天君立时无言以对,他没想到方鉴对此案竟然已经了解到了如此详细的地步,连这件事的事发时间都能把握得这般精确。
这时方鉴又问道:“柏真尚书,鹧山鬼王是你亲自带着捉杀将军、伐坛将军和转牒使捉拿的吧?”
柏真尚书闻言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方鉴连这都知晓?这时他身后的捉杀将军忽然失声道:“大方道人。”
柏真尚书一瞬间犹如惊雷巨震,失神片刻后躬身拜道:“回鸿清真君,鹧山鬼王的确由下官亲自捉拿。”
“人呢?”方鉴问道。
柏真尚书额头上的冷汗滴落下来,“回鸿清真君,鹧山鬼王乃地府阴神,已移交地府处置了。”
方鉴淡淡地道:“哦?是吗?那移交的批文呢?鹧山鬼王擅自截留黄泉路上的亡魂供他血食修炼,如此重大案件,你们南天府就算要移交地府,也应当向雷部传报,经太乙雷霆司批文方可,批文何在?”
柏真尚书没有了言语,他想说的是南方鬼帝下令移交,他们只顾听南方鬼帝的法旨,哪里还会传报雷部?
但这个时候无论是宣灵天君还是柏真尚书,都不敢牵扯到南方鬼帝,故而在方鉴问出批文何在的那一刻,宣灵天君和柏真尚书立刻跪拜下去,捉杀将军等人也纷纷跪拜在地,齐声请罪道:“我等失职有罪,请鸿清真君惩处。”
方鉴没有去理会跪拜在地的宣灵天君等人,而是朝殿内众神仙大声说道:“据查,地府鹧山鬼王利用职司之便,南瞻部洲大战频发,人间动荡之际,大肆以权柄截留人间亡魂以供其血食修炼道法,至今已有年余,受害之亡魂不下十万。”
听到方鉴这话,凌霄宝殿内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声,所有神仙都震惊地看向了酆都大帝、五方鬼帝以及十殿阎君。
酆都大帝此刻也是甚为惊骇,在方鉴公布之前,知道这件事详情的也只有五御大帝。
酆都大帝面容严肃地朝方鉴问道:“方鉴,你所言之事,证据确凿吗?”
方鉴回身禀道:“启禀酆都大帝,臣已掌握确切证据,绝无虚言。”
酆都大帝听到这话,顿时愤怒无比,胸中霎时腾起一股心火,他目光冷冷地朝十殿阎罗看了一眼,但他却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意。
因为五御大帝君已经下诏,小朝会由方鉴主持,而方鉴又是司法天神,所以他虽身为帝君,也无法干涉。
方鉴回过身来,又接着唤道:“十殿阎君何在?”
仍处于震惊之中的十殿阎君猛地回过神来,然后抱着玉笏飞快走出仙班,来到大殿中央躬身拜道:“在。”
方鉴问道:“诸位阎君,南天府说已将鹧山鬼王移交地府处置,请问地府是如何处置的?”
十殿阎君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飞快地用目光交换了意见,然后秦广王躬身拜道:“回鸿清真君,我等并不知情,南天府并未向我等移交鹧山鬼王一案。”
方鉴闻言,又转头朝宣灵天君问道:“宣灵天君,十殿阎君说并不知情,那么伱们是向谁移交的此案?”
宣灵天君抬起头来,然后指着仙班中浑身颤栗的牍亦上人说道:“鸿清真君,我等正是向纣绝阴天宫神牍亦上人移交的鹧山鬼王及其所有证据。”
宣灵天君话音刚落,牍亦上人浑身一震,然后颤颤巍巍地走出仙班,来到十殿阎君身旁拜道:“回鸿清真君,南天府的确是向下官移交的鹧山鬼王。”
十殿阎君震惊地看着牍亦上人,而另外五位守宫神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牍亦上人。
方鉴朝牍亦上人问道:“牍亦上人,你是如何判决的。”
牍亦上人硬着头皮道:“回鸿清真君,下官以为鹧山鬼王血食亡魂一事证据并不确凿,还有待查明,故而先将鹧山鬼王囚于阴山鬼蜮之中。”
“哦?”方鉴眉头一挑,道:“南天府不是已经将所有证据都移交给你了吗?”
牍亦上人道:“是的,但那些证据太过模糊,并不足以证明鹧山鬼王血食亡魂,下官已经将其全部销毁了。”
“什么?!”听到这话,柏真尚书惊呼一声,连忙说道:“那些证据铁证如山!如何不能证明鹧山鬼王之罪!”
宣灵天君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最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位纣绝阴天宫神终究还是包庇了他的侄儿。
“不,那些证据不足为凭。”牍亦上人仍在坚持地说道。
方鉴见牍亦上人如此嘴硬,便道:“那好,我这里有两个人,请纣绝阴天宫神见一见。”
牍亦上人抬起头来,却见方鉴大声宣道:“宣风定南、云定天入殿觐见。”
很快,所有人扭头朝凌霄宝殿殿门看去,只见风定南、云定天在一名天将的带领下,低着头弓着身子亦步亦趋,极为拘束地走入了大殿。
来到大殿中央后,二人神魂感受到周围传来的凛凛神威,不由自主地颤栗着,二人在天将的提醒下飞快抬头看了一眼云霄之上的众位帝君,然后飞速伏拜道:“道门弟子风定南、云定天拜见五御大帝君,拜见诸位帝君,拜见众位上神、上仙。”
“平身。”太白金星喝道。
二人拜谢起身,然后方鉴便朝风定南与云定天说道:“二位道友,请你们将鹧山鬼王之事向五御大帝君和诸位帝君详细奏来,不要害怕,在这凌霄宝殿之上,定为汝二人主持公道。”
“是。”风定南、云定天躬身一拜,然后便开始讲述起来,从风定南发现鹧山鬼王血食亡魂,再到他们于南天府被处斩,都极为详细地做了禀奏。
风定南、云定天禀奏完后,天庭众神仙还没表态,道门一众大能便开口了。
只听碧霄娘娘说道:“如此慈悲仁义,心怀苍生,不畏强权,敢于伸张正义的道门弟子竟然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真是令天下修士寒心。”
一众道门神仙闻言,也都叹息不已,而天庭的帝君们则脸色阴沉,这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
在风定南与云定天禀奏完后,方鉴立刻拿出了所有的证据,并直接展现在了所有神仙们的眼前。
当牍亦上人看到风定南、云定天神魂后已经心中绝望,可是当他看到方鉴的那些证据之后,才彻底死了存有侥幸的心。
“启禀五御大帝君。”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看到那些证据之后,当即朝五御大帝禀道:“鹧山鬼王一案实是令人震惊,臣请严惩相关渎职、失职之仙官。”
雷祖开了头,酆都大帝也立刻禀道:“臣附议!”
接着便是众帝君纷纷禀奏道:“臣附议!”
但,众帝君中只有南方鬼帝杜子仁无甚动作,但见他眉头紧锁,面容沉肃,目光沧桑。
紫微大帝抬手压下了群情激愤众帝君,然后开口说道:“方鉴乃司法天神,一切涉及天律之事,当由方鉴全权裁断,任何人不得干涉。”
众帝君闻言,当即躬身拜道:“是。”
随后,整个凌霄宝殿再次安静了下来,方鉴抱笏而立,目光先落到了南天府众仙官身上,道:“南天府宣灵天君、柏真尚书严重失职,遇此重案不禀不奏,擅自移交重犯及证据,事后又不报雷部知晓,有违天法,有悖众生之望!依《天条·仙官律》,宣灵天君、柏真尚书犯有徇私枉法,严重渎职之罪,依律除去一切仙官神职,贬为散修,永不录用,如律令。”
受到判决后,宣灵天君、柏真尚书脸色苍白,面如死灰,亿万年的努力和功劳,就在今天烟消云散,一切恍如梦幻。
“殿前天将何在?”方鉴喝道。
凌霄殿殿前左卫将军宋旷、凌霄殿殿前右卫将军韩浩立刻走上前来拜道:“末将在。”
方鉴抬手敕出两道符诏,送到两位天将面前道:“除去二人仙官神袍,逐出大罗天。”
“遵法旨。”二人接下符诏,然后挥手除去了宣灵天君与柏真尚书仙官神袍,二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众帝君躬身拜辞,然后失魂落魄地被带出了凌霄宝殿。
看到天君和尚书眨眼间就成了散仙,捉杀将军等人也是吓得不轻。
接着又听方鉴言道:“南天府捉杀将军魏恒、伐坛将军张敬迟、破庙将军伍元德、转牒使项垣,知情不报,是为渎职之从犯,罚俸一百年,押赴雷部受雷鞭三十数,仍居其职,一千年内不得擢升!”
听到对自己的惩罚,捉杀将军四人顿时松了口气,这个惩罚已经非常轻了,纷纷揖拜谢恩,然后被天将给带了下去。
处理完南天府众人,方鉴的目光落到了牍亦上人身上。
方鉴厉声道:“纣绝阴天宫神牍亦上人,纵容其侄犯下滔天大罪,不举不报,事后又包庇重犯,销毁证据,残害正义修士风定南、云定天及众多魂灵,罪在不赦!依《天条·仙官律》
外在可见曰形,内在不可见曰神,而天庭的分形之刑,就类似于人间的凌迟,将肉身分裂,过程很长,也很痛苦。
“殿前天将何在,将‘牍亦’仙官神袍除去,押上斩仙台。”方鉴敕出符诏言道。
殿前天将上前,接住符诏唱喏领命,然后将浑身瘫软、面若死灰的牍亦上人不现在应该是牍亦道人押了下去。
方鉴又将目光落到了十殿阎君身上,道:“十殿阎君,鹧山鬼王截留血食人间亡魂一年有余,尔等为何没有发现?”
十殿阎君此刻也是心中憋屈,大唐国乱成那样,每天都在死人,地府都快忙不过来了,他们哪还记得去一一核对清点亡魂数量?
不过这并不是理由,这种事情本来是等人间平定下来之后才会‘对账’,只要不出事地府都是这么过来的,但这次偏偏就出事了,他们也是属于被连累了。
“我等失职有罪,请鸿清真君降罚。”十殿阎君伏拜认罪道。
方鉴淡淡地道:“十殿阎君渎职失职,致使无数亡魂惨遭吞食残害,依天律,十殿阎君罚俸一千年,一个元会以内不得擢升品职,不得授其果位!如律令。”
十殿阎君这一刻真是吃了鹧山鬼王和牍亦道人的心都有了,谁能想到自己好端端在那里办公,突然就祸从天降了!
真是冤枉,天大的冤枉啊!但这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生生吞了这个恶果。
但是忽然,方鉴话锋一转道:“若地府能在今后一千年内平安无事,内外有序,再无作恶之阴神仙官,此罚令可在千年之后撤销。”
听到这,十殿阎君只觉眼前一亮,那可真是柳暗明的感觉,纷纷朝方鉴拜道:“多谢鸿清真君法外开恩,我等今后定当勤勉谨慎,掌理地府,绝不再让此等事情发生。”
说完,十殿阎君再次揖拜,然后起身归入了仙班。
至于罗酆六天中的另外五位守宫神,方鉴知道他们对这个案子丝毫不知情,而罗酆六天只是地府的守护神,并没有十殿阎君那样的权柄,所以另外五位守宫神既然不知情,便不会受到牵连,方鉴诏他们前来,只是要给他们一个警醒。
而效果也正是如此,看到方鉴如此雷厉风行地执行天律,大殿内的神仙们个个神情复杂,面容凝重。
“鹧山鬼王,身为天庭仙官,地府阴神,竟敢截留亡魂,血食生灵魂魄,罪大恶极,赦无可赦。着令雷部即刻缉拿上天,处以雷火灭形,天雷诛神,神形俱灭之刑。鹧山鬼蜮所有鬼将、阴兵、鬼差全部处死,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另,凡与此事有关或知情之所有地府阴神、阴兵、鬼差等,一律处死,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如律令!”方鉴敕出一道符诏,送到了一名殿前天将手中。
这名殿前天将立刻接下符诏,然后唱喏领命,迅速离开了凌霄宝殿,直往雷部去了。
这时,无论主犯还是从犯或者包庇犯都已经受到了惩处,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文始真人尹喜出来奏请封赏风定南、云定天二人时,方鉴却打断了他:“文始真人且慢,此案尚未结束。”
“哦?”文始真人尹喜疑惑地看着方鉴,然后点头退回了仙班之中。
接着,方鉴朝五御大帝禀道:“臣方鉴启奏五御大帝君,南方鬼帝在鹧山鬼王一案中,以帝君之尊干涉南天府判案,并强令南天府移交此案与纣绝阴天宫神,不分情由下令处斩风定南、云定天二位道友,此举已触犯天法,臣请五御大帝君御准,审办南方鬼帝!”
方鉴此言一出,凌霄宝殿内众皆骇然,就连神霄九帝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方鉴。
现在,方鉴这个臣子,竟然要对天庭的帝君下手了吗?
这时,太玄都省大主使颜回突然站出来说道:“鸿清真君,南方鬼帝乃天庭帝君,‘君’有权干涉‘臣’,这并不触犯天法。”
颜回说完,天庭内的一众神仙都纷纷站出来用各种言辞来证明南方鬼帝有权干涉此事,包括周天星君。
最后就连三官大帝、五方雷帝还有神霄九帝都站出来为南方鬼帝说话,这话他们不得不说,因为这已经触及到了他自身的利益,如果南方鬼帝今天因为这件事被方鉴这个司法天神办了,那么以后方鉴这个司法天神也能办他们,总之司法天神惩办天庭帝君这个头,不能开!
这不仅是帝君们的底线,也是所有仙官们的底线,辛辛苦苦往上爬,为的不就是高位上的那点特权吗?现在你要剥夺甚至撼动这些特权,大家怎么能同意?
最后,文宣真人孔子站出来说道:“君有过,是因为臣下没有尽到劝谏的职责,再说所有证据都不能证明南方鬼帝包庇鹧山鬼王,他只是让南天府将此案移交给了纣绝阴天宫神,并未参与到此案的详情之中。何况‘以臣罚君’,这是自古以来所未有之事,如若真要惩处,应当惩罚南方鬼帝座下众仙官臣属,他们没有起到劝谏君主的责任,致使帝君出现了一些失误,罪责不在帝君,而在帝君的那些臣子们。”
说到最后,孔子立刻向五御大帝君禀道:“臣请处罚南方鬼帝帝府所有仙官臣属,以正君名臣道。”
孔子说完之后,无论天庭神仙还是道门神仙,无论帝君还是仙官,纷纷起身向五御大帝君附议孔子奏言。
一瞬间,方鉴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今晚没有了,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是两更一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