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前厅,已经不见盛夫人了,只瞧见平邑王坐在主位上,弯着腰,手掌相交撑在膝盖上。
比起上一次见面,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点也没有在朝廷上的威风凛凛,此刻,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因为儿子患了疾病,悲痛又无力的父亲。
“如何?”平邑王一瞧见他们出来就立即迎上去,眸底的急切跟憔悴十分戳人心。
姜晚倾犹豫一瞬,说:“盛准忽然变成这样,并不是因为鼠疫,而是因为他中毒了。”
平邑王如同晴天霹雳,好一会儿都回不了神,嘴唇颤抖:“中、中毒……”
姜晚倾赶紧说:“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及时施针喂药,也放了毒血,目前暂时不会有事,这是药单。”
她将药方递过去。
平邑王这才松了口气,可紧张过后,他竟有些站不住,幸好身后的人扶着,心力交瘁。
凤南靖:“平邑王你今日就不用早朝,在家好好休养,不用想太多。”
平邑王摇摇头,坚持要上朝处理公务,但凤南靖的态度也很坚决,让他好好在家休息。
其实平邑王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毕竟也不是年轻小伙子了,便不
再坚持。
离开时,姜晚倾余光忽然瞧见在不远处的走廊拐弯的烟雨,她趴在拐弯处,虽距离得有些远,但也不难看出她的悲痛。
平邑王察觉了姜晚倾的目光,解释说:“因烟雨是盛准一定要我们照顾的,也为了让盛准好好养病,因此我们也没把她赶走。”
姜晚倾摇摇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代的青楼女子跟现代的不同,他们处于社会的最低端,若不是为了生计,也不会去卖艺卖身,站在那儿不敢过来,估计也是因为上次卞夜闹的原因。
“走吧。”凤南靖道,轻搂着她的腰。
离开了平邑王府,姜晚倾说:“你先进宫早朝吧,不要误了时辰。”
“已经误了。”凤南靖说,“但你放心,我已经让属下进宫去告知大臣,延迟两个时辰的早朝,让他们先干别的,放心,不会耽误的。”
姜晚倾点点头,而里头的平邑王忽然又跑出来目送他们二人。
姜晚倾上马车后朝他招招手,示意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马车行驶中,车内的两人对立而坐,姜晚倾坐在那,有些出神。
男人凝目望着她,忽然牵着她的手,可竟
发现她的手心有些凉。
他眉头微蹙,又看了眼还在出神的女人,忽然用力捏了捏。
姜晚倾这才回神,抬头看他,一下子就撞入了男人幽深的瞳孔内。
他的目光,深沉又冗长,透露着某种信息。
姜晚倾忽然扯了扯唇:“你都看出来了?”
“若盛准的病情有这么简单,你不会这么心事重重。”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姜晚倾舔了舔唇,叹气,说:“其实也没什么,盛准就真的就只是中毒,而且那药方也的的确确能解开盛准的毒素,不会留有后遗症,只是……盛准中的这个毒素却很不简单,”
她声音一顿,又说:“这种毒叫郎亚草,这种草生在苗疆、湘西那一地方,但这种草却是没有毒的,有毒的是这草三年一结的果实,
可仅仅服用这种果实也是不会出现中毒迹象,这种毒素只会挤压在身体里,若是不触发,一辈子都会安然无恙,可若是碰到田七,就会立刻毒发,并且来势汹汹,半个时辰之内得不到缓解,必定回天乏术。”
说来也是幸运,若不是平邑王府有她留下的救心丸撑一撑,怕是还没等到她来,盛准早已经
没命了。
男人蹙眉:“你是说,有人一直在给盛准下慢性毒药?”
姜晚倾点头:“这个慢性毒素长达一年。”
凤南靖沉思一瞬,道:“之前盛准中的虫谷也是属于苗疆产物,如今的郎亚草也是,而之前,一直有神秘人追杀盛准,就算是动用朝廷的力量,也没能将这帮人揪出来,这件事……不简单。”
姜晚倾也觉得这两者有一定的关联,可就不知盛准这货到底是得罪谁了,竟这般无所不用其极地要他性命,又是慢性毒又是鼠疫的,偏偏,这么多人患了鼠疫,就只有他恶化得最快。
“这盛准还真麻烦。”姜晚倾摇着头,她有种预感,这些人不会就这么放过盛准的。
马车停在了万户侯府门前,凤南靖牵着她下去,但他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他面露歉意:“抱歉,我得回宫。”
姜晚倾摇摇头,抬眸出神的看着他,忽然觉得十分疲倦,这些日子,她都是战战兢兢,紧绷的过活。
她忽然上前,靠在男人的膛前。
她很难过,却没有哭。
凤南靖懂得她此时的情绪,也知道苍白的语言并不能让她好过。
他握着她的手,另只
大掌轻抚着晚倾的后脑勺,目光深情而充满温柔,呢喃:“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盛准跟平邑王府的事情你就交给我,不用想太多。”
姜晚倾眼睛涩涩的,有说不出的酸楚,她趴在他身上,手不由得环紧了他的腰间。
“凤南靖,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好好的。”
姜晚倾抿紧了嘴角,忍不住在男人的膛前钻了钻。
也就在他身边,她的心灵才能够得到片刻的安静。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尖锐的声音忽然传来,只见崔玉黛还坐在马车上,一双眼却紧盯着拥抱在一起的男女。
她气势汹汹,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三两步的疾冲到他们二人面前,在她身后的崔夫人拉都拉不住。
崔玉黛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咬牙切齿,甚至还有些狰狞,而像是终于忍不住,她伸手就要把他们二人分开。
凤南靖几乎是立即把姜晚倾护在身后,那冷峻的脸庞,哪里还有方才对姜晚倾的柔和跟情意,就只是如同冰雪一般的寒意跟阴沉。
“大胆。”
他怒斥道,疾言厉色,带着一股威震四方的威慑力,不住地令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