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厚重的花岗岩城墙内,临冬城进入了多年未现的紧张备战状态。
这座担任了北境首府许多年的古堡据说由“筑城者”布兰登在巨人的帮助下建造,有历史记载以来被北境大半老牌家族包围和攻击过,从未沦陷……但,这骄人的战绩此刻却无法让守城者们安心,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也是有记载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敌人。
守夜人造过反、野人也跨越过长城……类似的事情从频率上来看很罕见,但只要愿意拉大时间跨度宏观统计,它们都发生过不止一两次。但,这回,千百年来头一遭:守夜人军团总司令率领着曾住在塞外的野人,跨过赠地与北境的边界,经过临冬城原本的北方屏障——早已不在北境人手中的最后壁炉城领,长驱直入,气势汹汹地向北境腹地杀了过来!
一面是千古未陷的坚城,一面则是有史以来首位击退异鬼的守夜人总司令、北境人们心目中仅次于亚梭尔·亚亥的厉害人物。最锋利的矛刺最坚固的盾,谁会笑到最后?没人敢胡乱预测,但可以肯定的是,守军即将迎来的必然是一番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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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炉火烘烤下,主堡大厅内的温度要比室外暖和许多,罗柏·史塔克正与罗德利克爵士和克雷·赛文站在一起,面对还原了北境地形的作战沙盘,表情凝重地商量着如何应对此次席卷而来的守夜人叛乱。
本来参与会议的人会更少,幸而赛文城距临冬城仅不到半日路程,新任城主在收到临冬城的征召后立刻带人赶来,这才于昨日天黑前赶到这里,加入了城堡守军,成了唯一一支比敌人先到的援军。
不久前,这个大厅里还曾挤满了从各地赶来、打算参与对异鬼作战却晚到一步错过了长湖之战的各路诸侯,他们驻扎在城外的千军万马让临冬城仿佛身处一片由帐篷形成的海洋中。但为了节省粮食,同时也想麻痹艾格、忽悠他照常去进行那场“塞外远征”,罗柏·史塔克当时宣布同意保持中立、下令解除战争状态,并在与诸侯们召开了几次会议确定下颠覆赠地的方案后就将大批军队全遣散回了家。
那时罗柏还颇为“能以尽量少的流血把事情解决”而感到自豪,现在看来,这决定简直应了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让艾格放松警惕的自己,其实才是真正被松懈了警觉的蠢蛋。所谓的塞外远征,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而自己……居然直到前天都还在天真地等待着它真的开始!
……
“来不及了。”克雷·赛文可不知道罗柏此刻心中的恼火,他仔细端详地图,手比尺量了片刻后说出了他的结论,“斥候发现叛军的行踪后需要返回最近有鸦笼的哨所才能使用信鸦,信鸦又需要半天时间才能飞到临冬城……也就是说:当大人您收到前线传回情报时,现实中赠地军其实已经又赶了近一天的路。”
“根据一些线索可以判断出,叛军应当是在四天前的清晨从后冠镇出发,能用短短两天时间行至进入我们的警戒范围,说明艾格所率部队的行军速度相当之快。而若全程都能保持这个速度……”年轻的赛文城伯爵拿起象征赠地军队的那枚棋子,将它挪到了后冠镇到临冬城的中间某点:“敌人很可能已经走完了一半路程,距离我们,还仅剩三天路程——甚至更短了!”
罗柏撑在桌缘的手握了握拳,又松了开来:“猎龙弩的制作进展到哪一步了?”
“开始做了。”罗德利克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史坦尼斯国王能在君临被封锁的情况下送出来图纸,已经是做到极限了,没有设计或制造过实物的专家指导,那几个脑袋也像木头做的一样的工匠,光看懂图纸都花了好久,乐观估计也还得一两个礼拜。”
这只是乐观估计,实际上一个月都难……当然,老爵士绝对想不到,世上最了解猎龙弩的人,正身处“守夜人叛军”之中,在以日行几十里的速度火速朝临冬城扑来。
“不是说剩下两条龙还未伤愈么,时间上应该赶得及吧。”赛文伯爵不安地问道,下半句话犹豫了几秒没说出口:如果疯王女儿的两条龙在临冬城的猎龙弩组装完毕前就出现在头顶上,那还是老老实实投降为妙。
“陶哈家族的军队还来得及赶到吗?”罗柏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是距离自己第二近、也是仅剩的一家还有可能在叛军兵临城下前赶到的封臣了。
“托伦方城到临冬城的理论所需时间也是三天。”克雷·赛文作为地地道道的北境人,自然对这些数据一清二楚,“但这是假设陶哈伯爵在接到您的传信后立马动身的前提下。然而实际上……信鸦可能出意外,集合军队需要时间,以及最明显的一个差异:托伦方城到临冬城间的道路,既没有经过修缮,也没有安排专人除雪。”
大厅内安静下来,地图桌前的三人可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他们经历过无数战争,都见识过许多“攻其不备式”的战例,但……在把赠地安插满了眼线、将巡逻兵撒出去几百里作警戒的情况下居然还被打了措手不及,在提前发现敌人踪迹后依旧来不及做出有效应对,这可真是叫人脸上无光到了极点!
这种超前时代的千里跃进、孤军深入式来袭,换了一个人采取,在座几人肯定是喝着酒吃着肉、一边组织着关门打狗的战术安排一边哈哈大笑地说这是来送死。但,偏偏,这回来的是艾格·威斯特,守夜人总司令、北境人的老朋友和守卫者,说不上为何——他们皆感一股陌生而难以描述的隐约恐惧和无力感萦绕心头。
“这混账玩意。”临冬城教头面色铁青地说道,“当初他修缮赠地与北境间的交通要道,将后冠镇到临冬城间行程所需时间从两周缩短到一周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了!说不定连最后壁炉城……”
“好了,别说这些了。”罗柏打断了老爵士的话。修路就是为了造反?这未免太过牵强,要知道——当初艾格主动提出免费修缮国王大道北境段的时候,他可还不是守夜人总司令呢。至于下半句话,他多半也知道老人是想说什么:说不定,连最后壁炉城被死人攻陷,都在艾格的计划之中,连异鬼都只是这个叛贼手里的一枚棋子。
这未免有些太妖魔化对手,反正他不信。
当然,不信归不信,现在守夜人掀起叛乱已是事实,作为背叛对象和首当其冲者,罗柏自然不会无聊到为敌人辩护,烦躁地两指敲了会桌子,他开口问道:“现在我们手上一共有多少士兵?”
主人有问,罗德利克只好放弃了对敌人的抨击,赶紧奉上回答:“我亲自带人,紧急从周边的避冬市镇里征召了青壮,再加上赛文大人带来的三百余人,现在城堡内装备齐全的可战之士近千,能拿农具木棍帮忙的也有好几百。”
“赛文城本可以出更多人,但我昨日收到传信时不知叛军离临冬城还有三日路程,以为情况紧急,便在任命代理城主让他继续征召士兵后,带已经武装好的精锐直接前来支援了!”以为罗柏嫌人少,克雷·赛文赶紧开口解释:“若这样还不够,赛文城还来得及再凑四五百人!”
“用不着,赛文城也要人守的!况且,守卫城堡,人从来都是够用就好,并非多多益善。”大概是发觉气氛有些沉重,罗德利克下决心要提振一下封君的斗志,“恕我直言罗柏大人,有临冬城的两层高墙在,别说那艾格只带了几千人,就算乘十倍,在城堡内的粮食吃光前——他也别想踏进来半步!”
“没错。”赛文伯爵也意识到了这点,同样提高了声调,“一千精锐对五千野人,这种数量对比,哪怕赛文城也能高枕无忧,更何况是有双重城墙的临冬!我们只管坚守不出,待其他几位大人的军队汇合到一块前来解围,保管叫那艾格插翅难逃!”
从数字上来看,这场战争的胜算确实极大,但罗柏可是略微了解艾格的脾气性格,也见识过守夜人对尸鬼大军所使用过的各种神奇手段的。他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从不做无把握之事的对手,会傻乎乎地带着几千人跑到临冬城下来死磕自己家的两道花岗岩城墙。一千守军,确实足以让临冬城在常规攻击下坚守到明年,但,在内心深处,他却忍不住担忧:那个曾经是自己朋友的家伙,是不是早已准备好了对付临冬城的办法和手段?
“叫造弩的人连夜赶工,把附近能找到的所有可以帮上忙的人都投入这项工作,要什么给什么,越快越好!还有,给陶哈伯爵再送一封信,叫他不要率军直奔临冬城,先与其他大人商议好汇合的时间地点……”
门外的守卫忽然敲了敲大门,高声汇报:“罗柏大人,鲁温学士求见,说是有来自恐怖堡的重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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