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
钟老垂床多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身为国子监祭酒,钟鼎在朝堂之中,门生遍布,又是先帝的启蒙之师,再加上,嫡亲的孙女,成了当今皇后,故而,即便他卧病多年,想来府中探望,与他套交情的亦不在少数。
栾景沐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进入钟府。
坐在了钟老的病榻前。
钟老的儿子,因为不想钟家树大招风,满腹才学,只甘愿在司天监做一个闲散主事。
他将栾景沐带到钟老的病榻边上之后,又十分敏锐的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栾景沐与钟老二人。
栾景沐并未戴面具,而是在他原本的样貌之外,贴了一层人皮面具。
他的手里,握着摄政王的手信。
钟老的儿子,就是因为认出了这个手信,才会将他带到自己的父亲面前。
钟府,已经闭门谢客了许久,是一个极为本分的人家。
这也是栾景沐为何会挑选钟家的女儿,做皇后的原因。
钟家代表的,是大盛所有读书之人的心之所向。
只要钟老在一天,便是钟家终生都不见客,可钟家,在读书人心中的威望,仍旧丝毫不减。
只可惜,景琮不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只感觉,他会挑选钟婉情为他做皇后,只是在他的身边,名正言顺的安插进一个眼线。
人啊,一旦偏激起来,所有的正道都会变成歧途。
这个道理,栾景沐也是九死一生之后,方才悟到的。
钟鼎面黄肌瘦,枯柴一般手指,因为栾景沐的到来,激动的颤抖。
栾景沐见状,立即喂了一颗药,进钟鼎的口中。
又为他喂了些水,待他顺气之后,见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无需激动,本王当年,能从南越毫发无损的归来,去岁,又能在众叛亲离下死里逃生,想必这一回,也没那么容易去见阎王。”
“陛下如斯,大盛危矣啊!”
这是钟鼎顺过气来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这样的话,他不能对妻子说,不能对儿子说,更不能对孙女说。
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可是,见到栾景沐,他实在是忍不住,才会发出这一声悲嚎。
栾景沐听了,亦是一阵心酸难忍。
“大人,与其卧在府中悲戚,不如重新出山,如今的京城,需要大人亲自坐镇,方能稳定天下读书之士的一片拳拳之心。”
钟鼎的双眼浑浊不堪,凹陷的眼眶,灰白的乱发,一身褶皱的白色中衣,再加上满屋子,散也散不掉的药味。
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年,担任先皇太傅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臣如今这一副破败的身子,连房间都出不去,何谈出山坐镇整个京城?”
钟鼎缓缓的看向栾景沐。
“吾儿自幼聪慧,奈何钟家早年,风头太过,臣为了避其锋芒,不得不让他在司天监,任了一个闲职,若是殿下手中缺人,便将他从司天监调出,任殿下所用,钟家也算是对的起大盛的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