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少卿是个重度社恐,在学校里总是躲着人走。
偏偏因为那张过于出众的脸,总有女生故意撩他,每每如此,昼少卿总是拔腿就跑,留下人家女孩子一个人风中凌乱。
读博准备选导师的时候,看贴吧上有人推荐一个姓顾的教授,说是平时也只让学生当学生,不会让学生当什么生活助理,给自己买菜做饭洗衣服,更不会在学生的论文上署自己的名为一作,她的学生,读博年限再长都不会超过四年。
最主要的是,这个导师的项目里完全没有横向课题,说明顾教授不是那种和企业合作挣钱为主的人,那也就意味着不用觥筹交错,不用和人社交,只需要搞学术就行。
作为一个社恐,昼少卿第一次如此果决,毫不犹豫就决定要这位教授当自己的导师。
而且看完贴吧当天做了一个很吉利的梦,醒来之后他更相信这位顾教授就是他要选的人。
但见到本人的时候,昼少卿懵了。
通过贴吧好不容易让学长把自己引荐给导师,而第一次私下里见导师,就在酒吧里,看着容貌冷艳妩媚的女导师拿着酒杯,双眸迷离地看着他,轻佻地评价道:“还行,长得不错。”
昼少卿拿着自己的研究资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足无措。
顾教授把他叫来的时候,他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是酒吧。
顾无忧晃了晃酒吧,红唇微张:“会喝酒吗?”
昼少卿结结巴巴:“会…会一点。”
顾无忧勾了勾手指:“过来。”
昼少卿同手同脚地走过去,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旁边的人调侃道:“顾姐,你这次收的学生够好看的啊。”
顾无忧笑了,眸光流转,妩媚又危险:“好看管什么用,研究做得好,人聪明才行,否则,我就丢给其他导师了。”
昼少卿紧张地坐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顾教授的学生很少延期毕业的,因为不好的她都筛掉给别的导师了,留下的自然都是些聪明的。
他还不一定能被看上。
而顾无忧身上的香水味绵长而若有所无地飘过来,挨着她坐,昼少卿只觉得浑身发热,如坐针毡。
顾无忧转过头来,看见昼少卿跟只木驴一样,坐在那动都不敢动。
她忍不住轻嗤一声,起身道:“走吧。”
昼少卿结巴:“我们去哪?”
顾无忧抱着手臂,她露着修长白皙的手臂和精致的锁骨肩膀,墨绿色的细吊带裙勾勒出窈窕身形,凹凸有致,却又不过分,浓纤得度,不显得艳俗,反而冷艳妩媚,柳叶眸清冷却勾人,在夜色中像朵妖娆的紫色蔷薇。
她手里夹了根细烟,嗤笑了一声:“姐姐带你去看星星。”
昼少卿愣了一愣,而顾无忧已经坐上了副驾驶,趴在车窗上饶有兴味地看他:“会开车吧?”
“会。”
昼少卿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上了车,照顾无忧说的地方一路驶去。
车停下来,顾无忧被冷风吹着,波浪卷在夜风中飞扬,她看着昼少卿在对面不知所措,懒洋洋地抱着手臂道:“愣着干什么,外套脱下来。”
昼少卿木讷又紧张地应她:“啊?”
顾无忧觉得好笑:“脱啊。”
昼少卿赶紧把外套脱下来在手里拿着。
顾无忧看着他,只觉得愈发好笑:“给我啊,你拿着能干嘛?”
昼少卿连忙拿过去给顾无忧。
顾无忧看着他,忽然又嗤笑一声:“给我披上啊,傻子。”
昼少卿整个人感觉脚底轻飘飘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心跳不知是跳得太快还是太慢,他好像感觉不到心脏的存在,他小心翼翼把衣服披在她肩膀上。
周遭一片黑暗,顾无忧却丝毫不害怕,她随地一坐,从包里掏出一支指星笔,50wm的激光笔通过丁达尔效应在虚空之中指出一条亮线,她慢悠悠道:“你什么星座?”
昼少卿也学着她坐下来,但仍旧手足无措,却明白了为什么顾教授在晚上把他叫出来:“我…是处女座。”
顾无忧看着天空,漫不经心一笑:“这么巧,我也是。”
她手中的指星笔指向了处女座中最亮的星星:“那你一定一眼就知道它是什么。”
昼少卿轻声道:“是角宿一。”
顾无忧看向他,她的眼眸清亮得惊人,就那么一瞬间,昼少卿觉得她的眼睛比角宿一还要明亮夺目,似乎很早之前,这双眼睛便万里挑一地吸引他。
顾无忧轻声道:“学天文,很枯燥的,如果没有绝对的热情与喜欢,难以走到最后,天文学研究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也没有任何商业价值。我有不少学生毕业后转行,曾经,他们也告诉我,他们喜欢天文,愿意把天文当做一生的事业。”
昼少卿毫无犹豫,脱口而出:“我不会转行。”
顾无忧只是看着他笑了:“那你觉得,你学天文,是为了什么?”
昼少卿第一次有这种灵魂共振的感觉,面前这个人明明是陌生人,可是他却觉得有好多的话要说:“我想要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未来又将去往何方,过往又经历过什么。”
他看向漫天星辰:“我生来就觉得天上一定有一颗星星是属于我的,没有任何原因,只是这么觉得。”
顾无忧沉思着,看向他俊美出众的面庞,这个看人一眼都紧张而不知所措的后辈,此刻他的面容却如此兴奋和流露着向往,毫无胆怯紧张。
那双眼眸明亮,仿佛真要把天上星辰都摘下来,恨不得尽数放进眼睛里。
顾无忧面不改色,将手里的指星笔递给他:“指给我看看,你觉得,哪一颗星星是属于你的。”
与顾无忧所想不同,他指向了一颗很暗很暗的星星:“是它。”
顾无忧抬起头看,她有些许凝滞,才轻声道:“灵珠星?为什么是它?”
昼少卿的眸子虔诚而专注地看着灵珠星的方向:“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每次看见它,就觉得似乎一切都变得很安静,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来处,一切的伤害,落寞,都一扫而空,可以隔绝世外,一切的声音都低下去。”
顾无忧忽然道:“昼少卿,我收你了。”
昼少卿不敢置信地看向顾无忧,青年的眼睛流露出惊喜与欢欣,俊美的面孔更使得他在星空下的面庞格外治愈人心:“真的?”
顾无忧从他手里拿过指星笔,指向了灵珠星旁边:“我也有这样一种感觉,我总感觉它周围有一颗是属于我的,只是我一直没能发现它,可我能感觉到它就在灵珠星周围。”
“你和我的初衷如此相似,我信你会走到最后。”
昼少卿有种灵魂与思绪被接通的感觉,刹那间一瞬明亮如星光穿透他的脊骨,他看向顾无忧:“您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双星咒?”
顾无忧点点头:“昼周朝的著作,只不过现如今只剩几页了。”
昼少卿的声音放轻:“上面说,双星不会相旋,笔者戏笑,说除非是在梦里,才有可能同天相旋而舞,但实际上,也许只是它们相旋太慢,实际上千万年来都在一起,且旋而同天。”
顾无忧的表情淡淡:“所以呢?”
昼少卿眼眸明亮:“宇宙有太多我们未知的东西,千百年前的古人以肉眼观测,却得出错误的答案,而我想穷尽一切步骤,去逼近这个宇宙深层次上最基本的真相,实现科学的高维度定义。”
顾无忧偏头漫不经心笑了笑,伸出手:“国云大学天文系教授顾无忧,以后,就是你phd的导师。”
昼少卿连忙握住她的手,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顾无忧嗤笑一声:“憋不出来就别憋了。”
昼少卿尴尬地收回手,有点慌乱。
顾无忧拢了拢衣服,走到车旁边,慢悠悠地道:“走了,和姐姐看星星的机会还很多,不急于一时。”
昼少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妩媚的笑,忽然更紧张了,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帮她打开车门。
开学之后,昼少卿更没想到的是,顾教授这一届居然就只收了他一个学生。
而且和贴吧里说的根本不一样,她会让他半夜里来她家看流星雨,玩累了会叫他开车来接自己,会让他到自己家里吃饭,连去酒吧都会带上他,让昼少卿在一群陌生人里不知所措。
而她就坐在他旁边,漫不经心地笑,看着他手足无措,反而挑起他的下巴,用清冽妩媚的嗓音夸他好可爱。
撩得昼少卿不知所措,偏偏又清楚她只是醉了。
一次把顾无忧送回家之后,昼少卿替她拉好窗帘,而顾无忧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朱唇微微张着。
昼少卿回头看躺在床上的她,忽然想起来一些别人对她的议论,说她的奖项,她的能力,还讨论她有过几个男朋友,和学校里的男教授有没有过什么关系。那些人把学校里年轻有为的男教授猜了个遍,却众说纷纭,真真假假,没个定数。
之前昼少卿总抱着这是老师的私事,他不应该多听多管的想法。
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就止不住地想,换了另一个人做她的学生,对她的行为举止,恐怕也都会觉得是暧昧,从而敬而远之,但是偏偏他只是心里生气,忍不住地想,她从前对其他男学生,是不是也这样。
对那些成熟稳重的年轻男教授呢,是不是更甚?
他看了她以前学生的记录册,男生不少,而天文系也是男教授居多。
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心里烦闷。
昼少卿走到她床边,俯身看她,她穿得清凉,一件黑色吊带,侧睡着,一截细腰露在外面,后腰有两个微微凹进去的腰窝,不知道为什么,昼少卿有想用拇指按着这两个腰窝,把她按住的冲动。
男人修长而带着薄茧的手指伸出,顾无忧却忽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像是知道他要干嘛似的,勾唇笑笑:“你要干嘛?”
昼少卿的手停在半空,却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话语直白:“想拥有你。”
一向内敛社恐的昼少卿,这一刻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坚定地丝毫不移,直白而充满了男人的侵略性,让顾无忧居然有片刻的腿软。
而他居高临下俯身看着她,落下的阴影笼罩在她周身,仿佛已经被男人按在怀里。
顾无忧慢悠悠道:“我是你的老师。”
昼少卿却依旧直勾勾盯着她:“你知道还勾引我。”
顾无忧抬了抬下巴,嗤笑道:“你不是社恐吗?”
昼少卿眼底有幽幽燃起的火光,喉结滚动,高挺的鼻梁和眉骨连成线,充满了性暗示:“就算社恐也是男人,你是不是对男人有什么误解。”
昼少卿这双眼睛适合看电流穿过脊背,酥麻得人不自觉蜷缩脚趾,咬紧下唇,像希望暗夜穿透黑暗的渴慕,像喉腔干裂希望雨水滋润的痒。
唯独不适合做正经事,尤其不适合当书呆子和社恐。
摘下眼镜,简直是一头饿极的狼。
恐怕也因为社恐,他表达欲望竟然如此直白,丝毫不弯弯绕绕。
顾无忧挑眉:“你多少岁?”
昼少卿眼睛盯着她的朱唇:“二十四。”
顾无忧勾了勾手指,朱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他却看出了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上来。
昼少卿直接扑倒了她。
顾无忧翌日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撑着脑袋看她的昼少卿。
顾无忧只觉得浑身酸痛,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转过头去继续睡。
年轻人像野兽一样,不知疲倦,不知轻重。
昼少卿却翻过身来看着她。
顾无忧眼前的光被挡住,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眼前变暗,她睁开眼:“有病?”
昼少卿却看着她,认真道:“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
顾无忧懒得理他:“这就要名分?你没事吧。”
可她刚说完,就感觉到被子被一掀,他扑了上来。
天已大亮的时候,昼少卿又问她一遍:“现在有名分了吗?”
顾无忧累得半死:“有有有。”
可她刚闭上眼又被他吻醒,他像一只黏人的狗,而且难以抵抗。
虽然她看上去很嫌弃,可她却觉得他和她像两颗盘旋的星星,绕着同一个中心,成为双星系统,亲密无间的时候,像是身体已经消失,思维在夜色登峰造极间升上宇宙,终于相遇在引力场中永远相依。
临睡着前她想,和一个已经成年的学生谈恋爱不犯法,但是可能会虚脱。
没多久她就睡着了,梦里缠绵悱恻,她看见他在流泪,看见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逗小犬,看见他仰起头望着天上双星,而天上双星竟与现在不同。
现如今只能看见灵珠星,可是梦里,看见的分明是两颗星星。
她陡然醒来,昼少卿搂着她,见她醒来又要吻她。
顾无忧却忽然道:“灵珠星有没有可能是双星系统?”
昼少卿有些惊讶:“我才刚刚立论,你怎么知道的?”
顾无忧看着他线条利落而充满男人气息的修长眼睛:“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天上就是双星。”
而且她一直感觉到灵珠星周围一定有一颗属于她的星星,每每看向灵珠星周围那片虚空,她就会产生昼少卿说的那种感觉。
和昼少卿一样。
昼少卿盯着她的眼睛,嘴唇,一点游弋:“我猜测灵珠星及其伴星都在偏心率颇大的轨道上互相绕转,所以,我们看不见另一颗,可那不代表没有。”
顾无忧推着他的胸膛把他推开,走到桌前打开电脑,昼少卿就从后面搂了上来,顾无忧虽然不耐烦但是没有没有空伸手去推。
她忽然想起,一开始昼少卿和她提起的双星咒。
“所以你提双星咒不是乱提的,而是觉得真的有那么一颗星星,而不是古人观测错了。”
昼少卿专注地看着她:“当然。”
千百年过去,很有可能宇宙之中发生变化,导致现如今看不见那颗星星了,但是,它真的存在。
顾无忧有种即将找到归宿和来处的紧张感,从小就觉得灵珠星旁边或许还有星星,但是始终没有观测到。
可是,说不定可以通过依据灵珠星的基础上计算得到。
她的手都止不住地抖,仿佛梦想近在咫尺。
昼少卿却搂着她,看她眼皮上那颗小小的痣:“星星不就在这儿吗,怜幽?”
顾无忧陡然一愣:“你叫我什么?”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皮上同样位置的那颗痣愈发撩人:“你不是说做梦梦见双星?我在找你之前,也做过一个梦,所以,最后下定决心找你。”
顾无忧愣住了。
而昼少卿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脸,吻了上来,像是被星子间的引力牵扯,顾无忧竟难以拒绝,难以挣脱,想一直在他的吻中缠绵下去。
几年后,昼少卿凭借发现九凤星一举成名,灵珠星与九凤星的双星系统被记载入册,验证了昼周朝的双星咒并非判断错误。
轨道周期一千年,恰好是昼周朝到现今的距离,像是梦境与现实交汇回归的轮回周期。
国云大学聘请新晋天文学家昼少卿回校执教。
而这回,顾教授是真的和学校里的男教授有关系了。
人人都知道,昼教授十分社恐,每天下班都溜得非常快,但只有遇上顾教授的时候,社恐的昼教授总是表现出惊人的社会适应度。
露出一个谄媚而狗腿的笑容,再不尴不尬地说一句顾教授你好啊。
简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顾教授总是皮笑肉不笑,随便笑笑,连嘴都懒得张,一句话不说就擦肩而过。
以至于学校里知道这两个人居然是情侣时,几乎十级地震。
总之,管他呢,看天上的星星时,看见的也不一定就是光学双星,一眼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不定,人家是分光双星,通过分析光谱变化辨别出来时,你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他们两个,是一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