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南面的正厅,四名衣饰华丽的妙龄少女正围坐在正厅的方桌旁,摸着骨牌。
“五筒。”说话的少女看起来比另外三人略微显得成熟,身段也比寻常少女更加丰腴些。她把手中的牌往前面轻轻一推,看向右侧。
“碰!”没想到接腔的却是对面的女孩,她是四人中最显小的,性子也最为活泼,不等姐姐把牌放定,便站起身来抓住桌对面的五筒,将其和自己的另外三张牌牌面朝上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
“我就要和了!”女孩甚是兴奋。她望向右侧的少女,见对方摸好牌后犹犹豫豫不出,便不住催促道:“你快点!怎么这么笨!出个牌也要想这么久吗?”
“淑莲,荣娣她才刚学会摸骨牌,总有个从生到熟的过程,你这急性子要不得。”见妹妹如此没有耐心,丰腴的少女出声制止。
“她已经跟我们摸了三天牌了!骨牌很难吗?三天!连猪都学会了!”丁淑莲听姐姐这么一说,心里不乐意,反而叫得更响了,“淑芙姐姐,你脾气好能忍,我可没你那么有耐心。”
名唤荣娣的少女水色不似另外三人那般好,神情也明显有些放不开,听淑莲那么一说,她更紧张了,连忙胡乱放了张牌出去。
“幺……幺鸡。”她舔了舔嘴唇说道,边说边努力朝姐妹三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丁淑芙没要,重新摸了张牌,看了一眼又将牌打出:“八筒。”
“九莲宝灯,”她右侧的少女始终未出声,此刻忽然开口,同时将她放出的八筒收起,把面前的牌一推,“和了。”
“哎呀哎呀!我差一点就赢了!”丁淑莲懊恼地嚷嚷道,“我运气怎么这么差!真的差一点点我就……”
“明明是技不如人。”丁淑芙笑着摇了摇头,“你瞧瞧,淑蓉已经连赢了多少把了?你想赢就得跟她好好学学怎么记牌,怎么算牌。”
“哎呀,打牌还要记要算的么?”丁淑莲撅起嘴想姐姐撒娇,“那么费脑子不就不好玩了么?”
她想起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再说了,我们马上就要去伺候千渊大人了,到时候,牌玩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还是得有点别的本事才能讨千渊大人欢心。”
她用羡慕的眼神上下扫了丁淑芙几眼,语气微微有些发酸:“淑芙姐姐以后肯定最得宠,我听李姨娘说了,男人口中说着喜欢女人贤良淑德,实际上却总是宠那个……那个最大的。”
她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至于什么最大,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淑芙脸却红到了脖子根,她低下头,轻声道:“姑娘家家的别这么说,千渊大人是仙师,哪里会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再说了,妹妹你是我们姐妹三人当中公认脸蛋最美的,年纪又最小,千渊大人见了你,定然怜惜得不得了。”她虽表现得十分害羞,听了妹妹的话,嘴角却还是情不自禁微微上扬。
姐妹二人还待互相吹捧一番,一旁的丁淑蓉忽然对荣娣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荣娣连连应声,被一旁的老嬷嬷带出厅堂。
张三就披着遁形甲站在屋外,见到荣娣毕恭毕敬地离开,一走出正厅便被门外的护卫用铁链拴住手足,丁淑蓉在她眼前关上厅门。张三轻轻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听着里面的动静。丁淑蓉的声音起先并不压得十分低,她仍然听得清楚。
“别做你们的春秋大梦了。”丁淑蓉冷声道,“咱们以后是死是活还不好说呢。”
张三心中暗暗叹道,这姐妹三人中总算还有个清醒的。
她原本进到院内想看林秀秀一眼,其他少女都被囚禁在各自的屋里,虽然衣食住处均颇为体面,却被铁链拴住手足,无法逃脱。谁料经过正厅门口时却见到摸骨牌的四人。从仪态气质便能看出其中三人是丁府的小姐,另一人应当也是丁根嗣准备上交的贡品之一,却被拉来凑数,陪三位小姐玩牌。她出于好奇停了下来,便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丁淑蓉又把声音压得更低说了几句话,张三在屋外听不真切,正待离开,厅内却忽然传来争吵声。丁淑莲大喊:“你就是嫉妒!你没我漂亮!也没淑芙姐姐身材好!连在爹爹面前你都是最不受宠的那个!你见不得我们好,就在这胡说八道,专讲晦气话!”
丁淑蓉似是被她气得不轻,也不再压低声音了,怒道:“你想想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爹爹说姐姐们都去千渊大人那儿享清福了,但你可曾见过她们回家省亲?我们不仅再没见过她们,连书信也没收到一封!”
“姐姐们能跟着仙师享福,自然不会再在意我们这些凡人啦!”丁淑莲兀自不服气,“再说了,爹爹说了,千渊大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本事高强,他难道会害我们不成?等我们被送到千渊大人身边,自然能见到姐姐们,到时候千渊大人宠爱谁可就说不准了——反正肯定不是那种没相貌没身材脾气又怪的人!”
“淑莲!怎么对淑蓉姐姐说话的呢!你少说两句!”这回开口的却是丁淑芙。
“我可没指名道姓,如果有人非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丁淑莲话中继续夹枪带棒。
“淑莲!”丁淑芙还待说两句,却被丁淑蓉制止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丁淑蓉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反正这事里就是透着古怪,肯定没爹爹跟我们说的那么简单。你再想想,伺候千渊大人的日子要是真像爹爹说得那么好,为什么除了我们三个以外,其余的人都要用锁链拴住?”
“你怎么这么笨!那些泥腿子能和我们一样吗?”丁淑莲语气颇为不屑,“你看看她们一个个都长得什么歪瓜裂枣模样!千渊大人怎么可能看上她们?最后还不是只配给千渊大人做仆役?这些丑八怪怎么配跟我们比?”
“那是你觉得。”丁淑蓉道,“这里面有的姑娘生得不错,却照样栓了铁链。何况……”
“我知道你是指那个林秀秀嘛!那又怎么样?她看着也就比其他泥腿子长得好点,可整个人跟块木头似的。我们屈尊降贵邀她摸骨牌——哼!跟我们一起玩儿的机会,多少泥腿子求也求不来,她却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丁淑莲越说越气,“再说了,光模样生得不赖有个屁用!她那体态气质,一眼望去便知是只草鸡,穿上再漂亮的衣裳也成不了凤凰!”
“淑莲,你少说两句吧,在姐妹面前你这么口无遮拦倒没什么,可不久咱们便是千渊大人的人了,他未必喜欢这样。”丁淑芙又当起了和事佬,“淑蓉你也别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坏,爹爹总不至于害我们。再说了,我们自记事起便把侍奉千渊大人作为人生唯一的目标,我们就是为了侍奉千渊大人而活在这世上的。就算……就算他对我们没爹爹说得那么好,我们也没别的路可以选。”
她分明是为了平息纷争而各打五十大板,话传到丁淑莲耳中却只留下了最后一句。
厅内传来了骨牌接连落地的“哗啦”声,丁淑莲愤怒的话语夹杂其中:“淑芙姐姐,我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走了眼!爹爹对我们这么好,能侍奉仙师更是多少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你却也同淑蓉一道在背后腹诽他们!”
“哗啦”声不绝于耳,丁淑芙慌乱的解释声和丁淑蓉冰冷的嘲讽声交织在一起,张三却没有继续听下去。她在心中摇了摇头,便向下一个房间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