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剑光如雪月之花,凄美地绽放在敌人的血肉之上。
持剑的骑士驾驭着疾风驰骋在方寸之地,牢牢地将壮硕的肉山压制在原地。嘶吼的魔物身上的怪异肢体不断地被斩断,又不断在蠕动的黑泥攀附间再度重生,简直就像是能将这种无意义的轮回一直持续到永远。
「可恶,这家伙的复活就没有极限的吗?」
未来着实是厌了,一开始再怎么有激情的战斗,变成重复一百万次的砍木桩也只会让人生厌。
粗略估计一下,她起码把奇美拉身上的各种肢体砍下来了差不多五百遍,可那些黑泥人影根本没有变化,该怎么再生怎么再生……
恐怕,就算是她把这怪物砍个几千遍,它该怎么复活还是怎么样。
这东西到底是靠什么复活的?还说是根本就是没有道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摧毁?
好奇、执着,如此的情绪缠绕着未来的心头,她一面不断地解体这巨大的怪物,一面竭尽所能地去将其抽筋刮骨……她就不信了,难道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能把这家伙毁灭掉的办法了?
幻身虫王发出一声嘶鸣声,尖锐的虫足刀锋一样地深深刺入异生百相奇美拉的身躯,但又在下个瞬间被奇美拉的蛮力所崩断。
但有这么一个停顿,幻身蝙蝠怪人也已经张开双翼,在其身上划出了一道『X』型的巨大伤口;同一时间,幻身僵尸怪人也在它的身上撕下了一只异化后的牛头,代价是被一只怪异的手爪开膛破肚。
但这无伤大雅。
三大非想幻身好用至极,即使被破坏掉也能修补,所以未来使用起来根本就没有顾虑。双拳难敌四手确实是很有道理的名言,否则就她一个人,要对付百相奇美拉那些乱七八糟的肢体不知道要有多烦,这可是双拳对四十手!
“要是理子还在就好了……”
‘别说像我死了一样啊!’
未来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了心灵链接里面熟悉的声音响起,阴郁的表情上顿时浮现惊喜神情,‘理子,你没事了吗?真是太好了!’
紫色光影一闪而过,掠走她身边的几缕疾风,化作灼热的火焰爆发。
升腾的火焰里,魔法骑士姿态优雅地落在了未来的身旁,映照着火光的紫色长发随着气流向后飞扬……真是好一幅『英雄到来』的画面呀!
理子抓起未来手腕,拽着她躲过了一瞬间变得无比狂暴的百相奇美拉的袭击,随即面色凝重地迅速开口:‘笨蛋,对付这种怪物,蛮干是没有意义的!’
‘它的身躯并不存在所谓的核心,也没有要害,就算是杀上一千遍也还是不会死……它的存在是一个『仪式』,要击败它,必须要破坏掉『仪式』才行!’
仪式?!
抬手一剑斩断了百相奇美拉向着她们袭来的狰狞触须,未来讶然,发觉自己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这倒也不完全算她的问题,毕竟她才学习魔法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确实没那个知识面去一眼看破敌人的底细……
不对,就算是不懂的东西她也能用冀望唯识瞳开挂啊,为什么她没看出来?
对于搭档的质疑,理子迟疑了片刻,还是回答道:‘……因为,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哈?!’
未来张大嘴,差点没绷住,愕然道,“等等,给我说清楚啊喂!”
理子一个高抬腿,紫玉般的腿甲轰在从天而降的腐烂巨象头颅上,一脚就把这丑陋脑袋踢爆成了漫天的浆糊。扬起火焰把这些爆碎后洒落的不明物质烧成灰烬,她这才慢了半拍地说道:
‘龙宫白银使用的是银的身体,而促使现在这只怪物诞生的,也正是银她的特殊之处!’
接近四米高的可怖魔物发狂地怒吼着,不管不顾地向着她们——准确地说,是向着理子的方向扑来。
未来这时终于明白了,这只怪物与三之轮银之间还有着联系未曾斩断!
它能感觉到被寄存在理子意识空间里的银的灵体!
“是因为银的原因才导致它无法被消灭?!”未来双臂挡在面前,支使三大幻身死命地纠缠发狂的百相奇美拉,连心灵链接都顾不上用了,“银呢?你们打算做什么!”
面对她的疑问,三之轮银的声音也终于出现在了心灵链接里面。
这位勇者的声音此刻显得略有低沉,但却并不沮丧或者害怕。仅仅只是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就接着在未来的脑海中响起:‘我要阻止这个因为我才诞生的怪物。’
理子接着说道:‘在刚刚这个怪物诞生的时候,我因为共享了银的一部分感官,所以也感受到了她回忆起来的某些恐怖……然后我才能确定,现在一切的根源就在于银是到底因为什么才来到我们的世界的。’
闪避着百相奇美拉疯狂的攻击,未来沉默了片刻,闷声道:‘所以呢?到底是为什么?’
一拳打碎了敌人肢体上一尺长的尖刺虫壳,又拉着未来的手臂闪到了它的身后,理子沉声:‘未来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我们这个人间界与魔法界互为表里的世界很特殊。【混沌】的力量缠绕在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缝隙中,很容易就会有其他世界因此而遭到影响。’
‘根据观天所的大魔导士观测到的,已经有至少三个世界被混沌所害,其内的居民因此流离失所……银她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来到我们的世界的。’
‘然后,再有了如今死者的复生。’
未来从理子的话语中察觉了些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混沌】能做到这种事情?连世界都……可银她不是已经战死了吗?死者复活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和她有关?’
理子只是叹息一声:‘对于更强大的存在而言,我们所认为的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
——死亡,并非是一种解脱。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zhān),魙死为希,希死为夷。就连被普遍认为的“死”的形态都有多种,那么在更高层次的伟大存在眼里,死亡也不过是可以随意翻弄的东西。
‘银记起来了,在她被虚无彻底吞没之前,偶然地感到了被某种存在所注视……在那瞬间,她死去的身躯就被混沌所浸染,就连意识也支离破碎,随即【混沌】便降临了。’
‘一切都消失在了混沌里,被那一个眼神所湮灭。’
‘而她的身躯却因为被混沌所异化,从那种毁灭中幸存,并且来到了我们的世界……但她也因此和自己的身体分离,而失去了灵体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失控暴走,在被龙宫白银得到之后最终成为了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怪物。’
理子所说的并不难以理解,而且很容易和现在的情况对上,但未来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开心。
她能够感觉到……此刻理子的心情是与自己接近的。
那么,那所谓的『仪式』的答案又是什么?
未来已经猜到了答案。
“肉身与意识的分离,导致了身躯的完全混沌化,然后银那混沌化的身体,成为了一个能够引发死者复生现象的天然仪式……因为所谓的混沌,就是能够颠覆所有的法则的存在?”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结合她从肖申克、从龙宫白银那里看到过的讯息,这或许就是最接近真相的推测了。
「这种事……」
一涉及到自己在意的东西,未来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两分,险些被百相奇美拉的攻击命中。
她现在看向面前的怪物的眼神已然不同,要破坏仪式,就要……
‘这个天然的仪式是因为银和身体的分离才出现的,所以,首先让银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面,这样就能初步的破坏仪式的稳定性,然后再一口气把它消灭掉……’
用力地握紧了搭档的手腕,理子有些艰难地说道。
这是她从自己所学的诸多经验中,得到的最终答案。
银也好像是要安慰两人一般,开口说道:‘因为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才引出了这么多的问题,所以,我也应该为你们做些什么……’
“开什么玩笑?!”
但没等她说完,未来就一声大喝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三之轮银没能想到,未来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的激烈,可未来已经用自己的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金发的骑士一把甩开了理子捏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双目中燃起了熊熊燃烧的愤怒,将她之前的踌躇和阴郁一扫而空。
弃下手中的耀光斩剑,未来猛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的搭档,厉喝一声,右拳对着再度袭来的敌人死力地轰出!
“我……绝不允许!!”
意识空间里,三之轮银顿时楞在了那里,怔怔地出声:“可是……我们不是才认识一周的时间吗?”
然后她就看见,前方正与怪物作战的骑士回望了“她”一眼。
映照在蜷缩在这逃避之处的银眼中的,是少女略显空洞的紫色双目中无可动摇的……如同漩涡般盘旋的强烈情感。
接着她听见骑士说道:
“认识了就是认识了,而我绝不会放开自己的朋友的手。”
“因为……我很贪心啊!”
「别想从我的手中,夺走我想要的东西!」
背对着自己的搭档,未来迎着前方的魔物,发出了呐喊。
——那种连虚无也能填满的感情的名字,就叫做『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