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年纪，不可能怀孕，为什么皮肤发黄，肚子还这么大？”季长骋近乎耳语的问云素。
“我怀疑可能是肝胆上的问题，看年纪的话估计是先天性的胆道闭锁引发的症状。”云素将她的猜测告诉了季长骋。
云素和季长骋耳语时，汪晓晴的爹爹汪恒正好抱着女儿从路口拐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彼此都清楚极力隐藏汪晓晴病情的事情还是暴露了。
在封建礼制的乡下村落，汪晓晴这样异类的小孩子是被邻居和村民嫌恶和唾弃的，所以她的爹娘将她保护的很好，每次去镇上买药看病都是天不亮就出去。
今日也是碰巧在这条鲜少有人经过的羊肠小路给遇上了。
汪恒作为村子里的铁匠，又被人叫做‘打铁汪’，性格憨厚老实，又爱面子，平日李大脚这号人经常在他的打铁铺子白嫖东西，他也不恼，总觉得吃亏是福。
他的年纪比季长骋还年长三岁，可因为从事体力劳动，外表看起来像是比季长骋年长十三岁似得。
汪恒成亲后和娘子生了两个孩子，儿子汪晓海十三岁在镇上的家具作坊做木匠，女儿汪晓晴自幼体弱从未在村子里露过面。
本质吃亏是福的原则，夫妻两个人却没遇到夫妻，反而因为小女儿的身体操碎了心。
季长骋以前只知道汪恒的铁器铺子总有若有似无的药味，今日瞧见了才明白缘由。
此时，正面相遇的尴尬在鲜活的生命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汪恒犹豫片刻，直接抱着女儿走到了季长骋和云素的面前。
“恒哥。”季长骋主动和汪恒打招呼。
“季老弟，既然你都瞧见了，我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汪恒怜爱的看着怀里脸色蜡黄的女儿，“晓晴的病太罕见了，镇上的大夫开了药方，可我们实在没银子买药了。”
汪恒的娘子脸色也有些凝重，她咬了咬嘴角，欲言又止的看了云素一眼。
“药方带着没？”云素抢在季长骋开口前，主动问了一句。
“带着呢！”汪恒闻言灰暗的眸子闪过一抹光来，连忙点头说道：“娘子，你把药方拿给云素妹子瞧瞧。”
汪恒的娘子红着眼光将贴身放着的几张药方拿了出来，因为反复抚摸过的缘故，药方的背面都粘着淡淡的墨痕。
“这些是晓晴服药的所有药方，标着一的就是第一次吃的。”汪恒的娘子小声解释，将几张药方都递给了云素。
季长骋微微蹙眉，他最初沉默的原因是不想提云素找麻烦，所以没在汪恒询问的第一时间表态。
可他没想到云素会毫不犹豫的开口询问药方的事情，即使是善心之举，但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做好事未必能够有好报。
之前熊坤能够救好确实是始料未及，但汪晓晴这症状远比熊坤还要严重的多，瞧那大肚子和蜡黄的皮肤就有些吓人。
“如果信得过我，一会儿可以去我家找我，恒哥是铁匠，帮我家相公做了不少弓箭和铁器，没少帮忙，我家里别的没有，药材确实多。”
云素眼瞅着天色亮了起来，担心汪晓晴这幅样子被村里更多人瞧见，到时候汪家怕是又要成为热议的对象了，善解人意的说道：“你们先把女儿送回家吧，我和季长骋在家里等着。”
汪恒夫妻对视了一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一刻钟后，云素和季长骋回到了家里，在等待汪恒夫妻赶来时，季长骋询问云素的看法。
“云素，你是单纯的想要给汪晓晴提供药材，还是想要尽全力救治这个小姑娘？”
“当然是后者。”
季长骋略有些不安的说道：“可是你真的有把握吗？”
很多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当初的熊坤是走投无路了，王大花这个做娘亲的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才跪求云素帮忙，甚至还找村长签订了文书，避免时候闹出纷争来。
云素听懂了季长骋的言外之意：“我会医术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你对汪恒的了解比我多，在我看来你也懂了恻隐之心，不是吗？”
“可我除了银钱上的帮助，做不到别的，但你不同。”季长骋强调：“你还记得张家相公说的话吧，殷红都萌生让你给小山子治病的念头了。”
“所以，你是担心，我的善心善举会带来麻烦？”云素反问。
季长骋点了点头，“没错。”
他沉默了片刻，走到云素身边落座。
“你之前帮熊坤治病，确实获得了不少称赞声，但你倾注的精力有多少，只有我知道，你熬夜准备药方，调配新药，甚至施针治疗，这些付出得到了什么？”
“别忘记了，亦涵被村里的长舌妇们言语攻击时，王大花当时也在现场，胖丫亲口说的，可她却没有勇气站出来解围。”
“这个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我不怀疑你的善心善举和救人的初衷，但若是因此而遭受偏见，惹上麻烦就不划算了。”
他试着权衡利弊：“你今天帮汪恒夫妻救女儿，明天殷红就会抱着小山子来找你，且不说救人花费的精力和白送的药材，我怕有心人听闻这些事情，纷纷找上门来，你当如何？”
明明是严肃而沉重的话题，但季长骋却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了出来。
云素当时只是头脑一热，单纯的想要帮汪家的小姑娘而已。
在她看来，汪晓晴是个只有三岁半的孩子，却要饱受病痛折磨，甚至从小到大都不敢在白天出门，唯恐成为别人口中的‘怪物’。
“季长骋，我确实没考虑这些，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主动承认自己的过错。
但下一刻，云素话锋急转，“可我不忍心看着小小的孩子，因病症加重碍于没银子看病而病死，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我只是想要救人，真的没考虑太多。”
“那你现在可以考虑。”季长骋建议道：“譬如适当的收取报酬，并且让他们对此事保密，不需要惊动周富贵这个村长，我们私下立个文书，签字画押，如何？”
云素知道季长骋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心中一暖，连连答应了下来。
“季长骋，谢谢你考虑了这么多，其实我不是大公无私的圣母，我可以让汪家夫妻用铁器当做报酬，以后给你免费打造弓箭，给你锻刀，做铁器工具，没必要非得是银子。”
云素继续说道：“至于保密的事情，我觉得建议很好，对外就说汪家的恒哥来咱家给亦泽锻刀，也省得村民议论。”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刚落，汪恒就已经拎着自家酿的高粱酒，还带着点下酒的毛豆敲门走了进来。
“恒哥，快进来吧。”云素和季长骋主动迎了上去。
汪恒将带来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和你嫂子的一点心意，你们夫妻别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