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中。
苏辞与云羲和面对面而坐。
年轻男人身上的黑衣染了血渍，显出深沉的点点暗色。
他微微垂着头，睫羽投下淡淡的阴影。
进来时云羲和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恢复了自己本来样貌。
于是现在坐在这里的，便不再是沉默寡言的护卫子衿。
而是北王世子。
良久，他低声道：“阿姝。”
声音划破沉寂，苏辞也没办法继续沉默下去。
她抬眸，目光描绘过男人的面容。
熟悉的分明棱角，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仿佛从前的雾里之花，散去了朦胧的渺远，展露出了一丝脆弱。
“殿下。”她应。
云羲和握了握拳。
客栈那次，她说夜深了请他回去。现在，她依旧淡声道：“此地不适合殿下，回去吧。”
回去。
他心尖绷紧，直直凝视着少女，声音轻柔：“跟我回去好不好？”
墨色瞳里竟涌现出几分恳求之色。
苏辞定定看他：“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不是都城，而是他们纠缠的这十年。
“我错了，”云羲和伸手紧拉住苏辞的手腕，像是溺水之人握着救命稻草，“我们…再试试吧？”
青年眸中冰雪全然消融，只剩下仓皇和无措。
他一错不错地望着心尖上的姑娘，眼尾泛着微红，乞求似的再次重复：“再试试。”
苏辞抬起另一只手，慢却坚定地掰开云羲和的一根根手指。
她没看他，缓声道：“殿下，我们试过了。”
“试了十年，不合适。”苏辞起身。
眼眶微微的酸涩，苏辞低眉，压下了眼底的湿意。
云羲和曾经多高傲冷淡的一个人，如今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
若说毫无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不论他是幡然醒悟，还是出于逆反心，他所给予的爱意，苏辞已经不想要了。
就像七岁的时候念念不忘但一直没有得到的布偶，等到十七岁再获得时，也不会再有那种期望成真的欣喜了。
她已经厌倦了生活重心围着云羲和转的日子。喜他勾唇，忧他皱眉，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时时刻刻。
错过便是错过。
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抹杀所有曾造成的伤害。
如今，爱也好，不爱也罢，她不在乎了。
但至少，显得她曾真心付出的十年，没有那么可笑。
“我不怨你了，”苏辞弯唇朝他笑，“云羲和。”
苏辞说完，转过身，没等云羲和有什么反应，率先走出了帐外。
风中依稀传来不知谁的叹息，支离破碎。
“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燕北。”
……
……
苏辞没有再见到过云羲和。
她在青云军待得很好，六娘本就佩服孟家一门忠烈，对苏辞更是多有照拂。
一晃大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北地迎来了冬天。
寒风瑟瑟，连临川本地的姑娘们都裹起了棉袄。
在六娘的指导下，苏辞的剑术愈发精炼，在后面两三次南蛮军队对临川城的小骚扰中，表现极为亮眼。
青云军上下已经将她看作自己人。
这天，她如往常一般巡视山林，同队的军士忽然有些腹疼。
苏辞只好独自往里了些巡查。
她腰间配剑，淡蓝的剑穗随风轻轻摇晃。
不远处蓦地寒光掠过。
苏辞面色一凛，立即跟了上去——
是那南蛮将军的柳叶弯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