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苏辞觉得自己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木。
随波而动，不知终点。
她恍惚听见耳畔有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小姐怎么还未醒？”
“婉婉？婉婉？”
“风邪入体，若孟姑娘能撑过今夜，便能大好了……”
有些吵闹。
她不由皱了皱眉。
发生了什么来着？
苏辞脑仁一阵刺痛，记忆慢慢回潮。
仿若海水倒灌，窒息感接踵而至。无形的大手揉捏着心脏，痛到极致后，只剩下麻木。
她想起第一眼看见的俊秀小男孩，稚气却认真地说：“我是你将来的夫君。”
又想起最后看到的颀长背影，凉薄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既然如此，这婚约亦可不作数。”
十年欢喜，十年强求，终究潦倒收场。
苏辞眼里划过一抹惘然，语气淡淡：“统统，我好像捂不热他。”
系统欲言又止，最后小心翼翼地哄她：【崽崽别伤心，是神君……不对，是狗男人不配！他不配！】
“这次任务算失败了吗？”她眨了眨眼，忽然就有点难过，“我想回家。”
声音低下去，带了更咽，苏辞红着眼眶重复：“我想回家了。”
这次，大雾散去。
她站在未央的雾色里，连自己也看不清。
苏辞清醒过来时，外面天色昏黄。
她茫然地盯着帘帐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水。”嗓子干涩，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幻觉。
但很快，便有人递过来一杯茶水。
执杯的手修长有力，边将她半扶起，边递到她唇边。
苏辞和他对上视线。
微愣后，她默默垂眸，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还渴吗？”云羲和问。
苏辞摇头。
他将茶杯放在一边，定定看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辞再度摇头。
气氛凝滞而沉默，他压了压唇角，轻声道：“这次是我不好，我已派人将沈姑娘送走，日后不会有人再来扰你。”
她听了，只是低“嗯”了一声，没多的反应。
云羲和还准备再说什么，她忽地抬眸，与他目光相接。
过往十年里，他曾不止一次地接触过那双微圆的杏眼。
澄澈如湖，微微弯起。看见他时，总会逸着明媚的欢喜和笑意。
可此时此刻，云羲和突然发现，那双眼依旧注视着他。
瞳仁极黑，巩膜极白。却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像在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样的认知，令云羲和没来由地心生慌乱，眉眼间添了一分黯色。
“有劳殿下费心。”苏辞启唇。
她望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心里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硬是撑着虚弱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认认真真地给云羲和行了个大礼。
护不住的东西便不要了吧。
比如那枚沉于水底的桃花玉。
又比如二人之间的婚约。
苏辞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歉疚和坦然：“这些年来，多谢殿下。”
谢北王府给她一个孤女遮风挡雨的地方，谢府中上下皆对她以礼相待，也谢过云羲和数年来的照料。
沈拂说得也对。
她确实是仗着孟家功勋，才能和他捆绑十年。
一厢情愿。
他生厌，她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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