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羲和此去宏安寺是正事，没什么游乐的心思。
但此刻对上少女那双含着点点期许的眸光，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他应了。
苏辞弯眼笑了起来，眉目间的郁色消缓。
她似乎很容易就满足了，看不出半点对他爽约的不虞。
云羲和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尖，道：“孟家的仇，我会帮你报的。”
孟家人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
那是场极为惨烈的战役。
十年前，南蛮突然入侵，五万军马团团围住青州城。
那时候青州城里只有不到一万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青州城是打开北地的一道口子，唇亡齿寒，决不能失守。
孟家人就是那时上的战场。
将门世家，连孟婉十一岁的兄长也拿起了刀枪。
云羲和比孟婉年长三岁，对当时壮烈的场景仍有印象。
他亲眼见过蛮子的凶残，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群群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野兽。
嘶吼，雷霆，惨叫。伴着浓烈的血腥味，在青州的土地上毫无停歇地响起。
再看不出半分山明水秀，入目即是人间地狱。
全城上下撑了一天，终于等到了援兵。
那场战役后，南蛮大伤元气，这几年都龟缩一角。
不过云羲和清楚，他们必定在暗中筹划着下一次入侵北地。
想起这些，他眸光渐渐变得森冷。
苏辞也有些出神的模样。
马革裹尸，青州的尸骸血骨连绵成海。
临了，怀恨在心的蛮子放了一把火。
他们知道北地讲究入土为安，最后还要故意恶心一下人。
英勇的战士葬身火海，回不了家。
而幸存的人们，连个给亲人收敛尸骨的机会都没有。
若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多谢殿下。”
苏辞视线垂下，慢慢握紧了纤细的手指。
她的十指纤秀，并不像高门贵女们一般喜欢染些花色，圆润可爱的指甲上干干净净。指根泛着淡粉，很温柔的颜色。
但她的掌心和指节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练的是剑。
从前总被娇养着，虽然出身将门，但父母兄长都不曾苛求于她。
后来一夕突变，年幼的女童拿起了长剑。
没人教苏辞，孟府的几个婶娘都不会武，北王府就更不需要她舞刀弄枪。
但她应该血液里传承着几分孟家人的天赋，照着阿爹书房里的剑谱自行参悟。
这十年来，也算小有成就。
云羲和说会为她报仇，但她更想亲手了结。
她忽然有点明白云羲和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北王妃温婉娴静，他心中的妻子应该也是那样的。
这些年来苏辞努力地去学北王妃的仪态，可也只习得个三四成。
骨子里，她还是那个肆意恣睢的将门千金。
到北王府时，云羲和率先下了马车。
苏辞掀开车帘，见他长身玉立，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泛着湿润的青草香。
他微侧目，显得两排眼睫更加浓密，在眼角投下淡淡的影子。
苏辞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小心翼翼地，握上他的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