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和桃杏回了孟府。
数年光景，破败的将军府已然门可罗雀。
她撑着伞，站着看了一会儿牌匾，才提起裙角走过去。
桃杏上前叩门。
门房本来在打瞌睡，猛地惊醒过来，揉着眼问：“谁啊？”
他慢悠悠地踱了几步，看见苏辞后，睁大了眼：“大，大小姐？”
门房脸上浮出大大的笑，边朝里跑，边喊着：“大小姐回来了！”
孟府顿时热闹起来。
她的几个婶娘匆匆忙忙赶来，迎着苏辞往里走。
“婉儿怎地突然回来了？”方氏眼眶还红着，语气却是欣喜的。
苏辞唤了声“二婶娘”，笑里带了几分愁绪：“今日家中长辈忌日，婉儿想回来看看。”
这话一出，几个婶娘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方氏低低叹道：“快些进来，免得淋了雨。”
“你旧时住的院子，我都还差人留着，日日打扫。”
苏辞微笑道谢。
辞别几个婶娘后，她领着桃杏回到原来住的地方。
因着每天都有人打扫，看起来和记忆里差别不大。
似乎一睁眼，就能看见兄长朝她挥手，阿娘阿爹在远处笑着看他们玩闹。
轻巧的步伐踩过水花，她推开门，谁也没看见。
只有空荡荡的庭院。
院子里种着棵桂树，是她幼年时和兄长一同种下的。
如今，已亭亭如盖。茂密的叶子舒展，和风细雨中，飘散着淡淡的桂花香。
她抬手拂过树身上，用刀刻下的痕迹。
“阿娘快看，我和哥哥谁高一些？”
“站好别急，阿娘用匕首给你们标记好。”
“不用看也知道，我是哥哥，我要保护妹妹，所以肯定是我高！”
“哥哥胡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
指尖触感突兀，兄长永远停留在了十一岁。
她慢慢比了一下，喉咙发紧，忽然笑了：“这次，我比哥哥高了。”
寒风起，雨丝飘拂到脸上，混着眼角的泪珠，蜿蜒落下。
苏辞一路从院外，看到屋内。
她看得仔细，一寸一寸地，仿佛要将眼前景象印刻在脑海里。
本想差人和北王府说一声，今日不回去了，就听桃杏匆匆来报：“小姐，世子来接您了。”
苏辞有些恍惚：“谁？”
“北王世子呀，小姐，世子一定是想起来了！”桃杏心里为她高兴，“才会赶来接您的！”
云羲和居然来了吗？
不可否认，苏辞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欣喜。
她牵了牵唇角：“走吧。”
云羲和没进孟府。
现在孟家的当家人都是些妇人，他若孤身一人进去于名声不好。
他执着伞，立在马车外。
云羲和穿了一身玄青长袍，袖口绣着几枚青翠的竹叶。
他站得直，气质冷然，整个人也如同崖边青竹。
墨黑的发如绸缎，两条长长的冠带垂在肩侧。伞下半露出清俊的容貌，飘渺似仙。
听到脚步声，云羲和手骨微动，从伞下抬起眼。
和檐下的少女视线对上。
墨黑如玉的眼里冷冷清清，瞧不出什么情绪。
他道：“过来。”
苏辞看着他。
相隔的距离不算远，但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她和那人之间好像隔了道天堑。
怎么努力也越不过去。
烟雨朦胧，将她那丝喜意也缓缓压平。
苏辞仍站在原地，朝云羲和端端正正地行下一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