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
一束光线缓缓照亮台上一角，底下的观众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在那里，放着一架钢琴。
少年少女并肩而坐，身姿挺拔，气质出尘。
修长而纤细的手指放上琴键，敲响了第一个音。
清冽，动听。
仿佛划破夜空的第一抹亮光，黑暗随着琴音，一点点地消散。
只剩下澄澈而明亮的天幕。
四手翩飞，台上两人的配合极为默契，偶尔相视一笑。
那笑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八卦的火苗。
“那就是魏云深吗？太帅了太帅了！”
“这是什么俊男美女组合啊！这么相配，不在一起很难收场啊！”
“救命！我愿称之为年度最佳cp≧?≦”
“不是啊，我听说那个小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只是不是我们学院的，而且好像腿有残疾……”
“不会吧？残疾人？简直暴殄天物！”
姬妄坐在前排，将周围的话都听在耳里。
他神色漠然至极，只有在看向台上少女的时候，眸色才会显出浅浅的温柔。
相配吗？
抚着轮椅的手渐渐握紧，指节泛白，他漫不经心地想。
目光再次落在光束中的两人。
强烈的光影仿佛分割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在深不见底的暗渊，仰望携着暖光的神明。
好似只有一步之遥，又好像永远也触不可及。
烦躁和自弃感一点一点地爬上心头，空气也闷热起来。
姬妄虚着眼去看，恍惚觉得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生日。
看到养父在自己身前倒地。
而他只能无力地伸出手，什么也握不到。
姬妄的肤色极白，睫毛垂下，像雪地里停留了两只黑色的蝶。
心尖的抽痛感，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
他垂下头，视线落在干净的地板上。
地板通明，映出吊灯的影子，明晃晃地在砖面上。
像月亮。
无法触碰，无法掌控。
所有的勇气和自信，在看到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女时，都成了无边无际的自我厌弃。
耳边琴声尚在作响，姬妄恍惚地想，是不是他一开始就错了。淤泥中的枯草，怎么能触得到天上月。
是否该给月亮蒙上黑布，将她也拉到绝望之中，他们才会永远在一起？
“哥哥！”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叫回了他的神思。
姬妄抬眸，还有些怔愣的样子。
不知何时，苏辞已经表演完下了台，凑到他面前蹲下。
她弯着笑眼，纯粹而干净的眸子里映出他的模样。
好像旁人都不存在，在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哪怕他是难堪的，不甘的，残缺的，甚至阴暗扭曲。
也只是他一个人。
她伸出手，和姬妄相握，好奇地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呢？”
暖意缓缓弥漫，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让姬妄颇为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但很快，他又转过头，和苏辞对视。
墨瞳里暗云翻涌。
他看了很久，像一点一点地描摹，最终得出结论。
他舍不得的。
在这漫长的孤寂中，并非只有他在无用地仰望明月。那皎洁的月光，也在一点一点地朝他靠近。
姬妄微微俯身，额头和苏辞相贴。
“在想，”他勾唇，声音很轻，“原来月色也会，奔我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