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又心软了。
文宰府派人来说,薛秋白也患上了这怪病。想着进灾苑之后,恐怕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便差人请她去远远见上一面。
她呆坐了许久,指尖拂过脖颈间挂着的温润玉牌。
触感带着一丝温热,像极了那日花灯游会,薛秋白奋不顾身地护住她时的体温。
他从来清和而克制,但想要什么,都会明晃晃地装进眼睛里。
偏偏他生了双极好看的眼,宛如碧波荡漾的春水,抬起眼睫,就能清晰映出她的模样。
苏辞没办法回应这份感情。
但也没办法,眼睁睁看他去死。
她到了文宰府后,先被带到了别院。
苏辞让婢女端来薛秋白要喝的药,又找了个借口摒退旁人,才一圈圈地解开绕在腕间的绷带。
纤细的手腕上是道道暗红色的疤,还未长好的旧伤上又添了新伤。
苏辞定了定神。
她闭眼,用利刃再次划开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珠立刻冒出,她赶紧伸到碗边去,等着它滴落到药里。
“滴答——”
药汁泛起圈圈波纹,将倒映出的门边人影也打得残碎不堪。
苏辞猛地转过了身,对上一双深黑的眼。
他抿着唇,神色阴沉下来,冷冽得让人不敢直视。
“阿昭……”她极小声地唤。
祁遇昭三两步走过来,双手撑在桌上,眉眼凝重得吓人:“你在做什么?”
苏辞心底骤然生出几分无措,躲避着他的眼神。
他却步步紧逼,拉过她伤痕累累的手腕,几乎是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祁遇昭这几日都在府里照顾祁桓,忽然听说了薛秋白染病的事,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又听说了苏辞被请去文宰府上。
祁遇昭一直觉得薛秋白对苏辞没安好心,生怕她出事,便也跟着来了。
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被他这么一吼,苏辞也有些发懵。
半晌,才垂下脑袋,颓然地道:“我也不知道。”
“灾苑的时候,烟儿告诉了我一个偏方,”她低声说着,“以血做药引,或许有用。”
“我试过…我试过很多次,鸡鸭的血,烟儿的血,你的血,”苏辞捂着头,颠三倒四地续续说,“没用!都没有用!”
“阿昭,只有我可以。”
她的声音很低,被风吹散开,又聚拢在祁遇昭的耳畔:“只有我可以……”
祁遇昭沉默良久。
他有些艰涩地开口:“……所以,我爹才能好起来,根本不是什么误诊?”
苏辞默然点头。
祁遇昭看了她一阵,突然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你做什么?”
“不治了,”他偏头看她苍白的脸,皱了眉,“管他们干嘛!你看看你自己,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
“阿昭。”
“我很怕,也不敢让别人发现这事,”苏辞拦住他,摇了摇头,“我从小学医,却没勇气牺牲自己去救临安城的百姓,心里已是愧疚不已。”
“至少,让我救一次薛公子。”
祁遇昭低头看去,女孩子眉眼含愁,细细的长睫轻颤,像只脆弱至极,不堪受惊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