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错开他的视线，“会好的。”
分不清是在安慰，还是在自欺欺人，“都会好的，阿昭。”
她陪着祁遇昭在院子里坐了许久。
他不说话，斜靠着柱子，束起的青丝被风吹起轻微的弧度。月光皎洁，衬得他的眉目也冷了几分。
苏辞也没说话。
她依稀记得，她认识祁遇昭的时候，他的娘亲就已经去世多年了。
祁府原本还有个祁大少爷，比祁遇昭大了十岁，后来战死沙场。
那一战是大败，死伤极为惨烈，还丢了好几座城池。
从此之后，祁桓就将祁遇昭看得越发紧，两父子的关系也越发不融洽。
她和祁遇昭的院子挨得不远，常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声响。
多半是他又惹他爹生气挨揍了。
长棒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一声声隐隐约约的闷响，听得苏辞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少年却倔犟至极，不哭不闹，更不可能求饶。
苏辞再看到他的时候，他被几个同龄的贵族子弟堵在巷子里。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身上还有伤，没多久就被围攻打趴在地。
四五个少年牢牢压着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祁遇昭，你平常不是能打得很吗？”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有多狼狈！”
“你是废物，你哥也是废物，丢了地，还丢了命哈哈哈哈！”
他眼里忽然生出了无尽的狠戾和悲愤，疯一样地拼尽全力，挣脱束缚。
祁遇昭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发了狠，见人就打。
他打架没有章法，也不留手，那些细皮嫩肉的贵族少爷们瞬间被打得狼狈不堪，边跑出巷子，边骂骂咧咧地说要给他好看。
等人走光了，祁遇昭才大口喘着粗气坐到地上，背后的伤口裂开，他身上到处是淤青。
苏辞慢慢接近他，在他身前蹲下，捏着手帕给他擦去嘴角的血渍。
那天祁桓站在祁府门口，看到狼狈不堪的祁遇昭，竟然难得没有开口训斥。
苏辞站在门外，看他们两父子，相似的面容，一前一后地走进祁府。
别扭而又融洽。
苏辞抬起头，天上明月依旧纯洁无瑕，不知人间疾苦。
她小声对旁边的少年说：“明天会是个晴朗的天。”
……
……
苏辞没有离开灾苑。
她自请留下来帮祁遇昭照顾祁桓。
祁遇昭劝阻过，但她没听。
温柔的姑娘也有棱角，她下决心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因谁而改变。
祁桓在军中颇有几分影响力，在灾苑也安排了个清静的角落。
每日祁遇昭换班后，就会来病床前侍奉。
比起当时喂薛秋白喝药，如今他的手法算得上十分温柔了。
祁桓整个人瘦削了不少，脸都凹陷了几分，虚眯着眼，嘴上喃喃喊着什么。
有时候是在喊祁大公子的名字，有时候是祁遇昭。
清醒的时候，还会对苏辞温和地笑，拉着她说些家常闲话。
病了这么一回，很多事情，祁将军都看开了。
他常说，其实也挺后悔从前太拘着祁遇昭了。
可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自然不希望祁遇昭出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