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敢奢望此战还能得胜,包括他们的主帅。
现在他们所想的不是如何作战,而是趁着大凉军没有杀到脸前赶紧逃吧。
等前面的将士完全溃败,即使是作为主将也没有逃走的机会。
林重则是完全的灰心失望。
他本以为靠着自己的冷静与指挥,能在军中展露头脚,不但能受到主公的重视,在整个联军之中也能闪闪发光。
可是,他一切的反应早就被大凉军的主将料到了。
他茫然地随着梵塔高层将领们向后逃走,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带领军队的机会,据说自家的古老大以及那个阿吉将军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他们受此大败而回,有可能成为主帅们发泄的对象。
可是,一阵喊杀声把他惊醒过来。
大凉军的骑兵竟然出现在周围,明显是放弃了对其他溃兵的追杀,一定要留下他们这些将领。
“完了。”
林重对于大凉骑兵的追杀之能也有所耳闻,脑中已经完全绝望。
……
大凉军按照项阳的命令,真的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攻下整座大营。
夜深之时非追击的好时机,为防意外,项阳果断地收回大军,包括骑兵队。
他们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战果,不但夺取这座大营,而且骑兵队斩杀了数十位敌军有位阶的将领。
当然了,敌军的高级将领同样有马,还有亲卫相护,总有几条漏网之鱼。
项阳不需要急着撤退,只是派陈飞回转江边指挥船队,当心受袭。
哪怕其他地方的梵塔军接到消息,也绝不可能在黑夜之中翻山越岭前来支援,他们可以安心地在大营之内驻扎一夜,明早再行动。
现在扎营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吸引役夫们。
傍晚的一战,在大凉军发起突袭之时,大部分役夫已经知机地逃离战场。
不过项阳料他们绝对逃不远。
他们已经经过了一整天疲惫的运输,体力消耗极为巨大,而且身边也没有口粮,最多只能先避入附近的山林观察形势。
项阳掌握大营之后,派出几个嗓门大的士卒,带着五大家族的人到周边山林大声呼喊。
虽然扬州本地的口音跟交州之地有所差别,但也总有相通之处,只要那些役夫听明白大体的意思就行。
役夫们也是可怜,即使他们对突然冒出来的大凉军心怀恐惧,并不敢相信他们许诺的发放粮食,让他们回家等言语,可是大家又累又饿,总不有在山间过夜。
无法选择之下,只能成群结队地回到大营,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让他们鼓起勇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支自称是大凉官军的军队,与残害他们的军队乃是敌人,作风……总有些不一样吧?
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大营之外,已经燃起了大量的火把,无数的粮草已经堆积在大营之外,几位身份看起来很尊贵的人物就在营外迎着他们。
“乡亲们,朝廷许诺向来一言九鼎,这些就是要发放给你们的粮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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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现在就能带着粮食南归了。”
“不过,现在已入深夜,我觉得你们最好在营中休整一日,明天天亮再走,呵呵最后的选择权自然在你们手里,朝廷官军绝不勉强!”
项阳微笑着安抚众人的情绪。
对于项阳的话,他们只能听懂少部分。而且交州之地早就脱离了中央王朝的掌控,他们也不知道朝廷是个什么作风,甚至不知道“朝廷”是什么。
但是,项阳摆出的态度却化解了他们最大的惊惧。
那些稍有头脑的交州之民能想到,人家有枪有刀,若真要加害自己,或者强征他们为民夫,根本不需要耍弄任何手段。
他们真的“得救”了,他们见识到了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仁义之师啊。
老百姓的感情是最淳朴的,所有的役夫在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全都感动地伏于地上,哪怕还不知道项阳的身份,也真心诚意地对他行叩拜大礼。
在他们眼里,项阳就是真正的在世神明,是上天派来解救他们的神仙呐。
项阳看到他们的样子,并没有自得之色,反而觉得有些心酸。
“罢了,都别行礼了,在这里排好队。我知道你们已经非常疲累了,但至少坚持到领上粮食再入营休息。”
“哦,营内已经开灶作饭,每人都有口粮和热汤,都吃饱了再休整。”
项阳此时在他们心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由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谁会违抗。
纵然在普通百姓之中,也有奸滑之人,他们也不敢造次,乖乖地按照命令排好队,有序地进入营中。
吴乡含笑凑了过来。
“上使大人果然深明收买人心之道啊,手段老辣佩服佩服,只是老夫有一事不解。”
“这些个贱民,征调不易,上使大人何不化敌为己,再把他们征调为己用?反正他们在敌军手里也是役夫,为我们效力也是理所当然啊。”
项阳的神色转冷,看向吴乡。
吴乡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项阳散发出的寒意。
“大,大人,老夫是不是说,说错了什么?”
项阳淡淡地道:“吴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则不闻仁者爱人的道理!在您的眼里,这些人只是生死毫不相关的贱民而已,但是在朝廷中,他们都是我大凉的百姓!”
吴乡万万没想到自己拍马屁竟然拍到了马腿上,而且对方把圣人道理压过来,更让自居于大儒的他尴尬万分,无从反驳。
“上使大人,说得极是!是吴某眼界小了,以后一定改正,多多体悟朝廷爱民之心。”
项阳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把他如何,再次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之后,直接走开。
吴乡看着项阳的背影,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刚刚自己面临的压力,让他突然意识到,他对“上使大人”身份的猜测可能有误。
人家的地位之高,说不定比他估计得更可怕呀!
而且,项阳的话更让他疑惑。
正因为是“当世大儒”,而且曾前往中原之地求学,所以吴乡比那些年轻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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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的学子们更加明白“世间道理”。
所谓的“仁心”,只是圣人书上骗人的把戏罢了。古往今来,上至朝廷,下至大族世家,有哪个会真的以仁心待百姓的?
现在可是处于乱世啊!朝廷怎么会有这种“迂腐”之心呢?这样做,他们刚刚到手的大量粮食岂不是都分发于役夫手上?
而且这么多的役夫,可是无数劳力呀,朝廷大军难道不需要他们支持运送粮草?
……
孙月影略带厌恶地道:“我现在总算知道陛下为什么对于士族看不入眼了。那个吴乡表面上学识满腹,口中皆是圣贤道理,实际上就是小人一个,若是让这等人成为地方掌权官吏,百姓们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项阳叹道:“想要夺取地盘容易,可是想要改变人心,何其不易也。我们也没有速成之法,只能一步一步来,靠着朝廷的决心,靠着自己的身体力行,尽可能地影响天下人心。”
“寒门士子,也是出身于贫苦百姓,对于民间疾苦了解更深,所以我才着力于提拔这个阶层的人才。”
“只是,乱世之中,就算是皇帝,就算是朝廷也要向现实妥协作出让步,对于吴乡这样的人,该用还是得用,不过要时时敲打,让他们不敢造次!”
孙月影点了点头。
她严格来说并非军中之人,而是朝廷之人,更具体负责官员体系,对于陛下的说法感触也更深。
“陛下,您看那边好像有什么混乱呀?”
孙月影有些疑惑。
大凉精兵多跟随陛下日久,而且据她所知,朝廷练兵也会宣扬仁义之师的理念。哪怕是普通士卒,也不会刁难百姓,他们岂会跟役夫起什么冲突?
等项阳带着她走近,才发现是误会。
许多实实在在领到了粮食的役夫们,对于项阳的感动无以复加,有心想问清楚项阳的名讳。
一方面,他们还想当面给这位“好”大人叩个头,以最朴素的做法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意。
另一方面,若是有幸能回到家中,也想给“好大人”立生祠。
祭祀之事,多是纪念比较伟大的“故”人。不过民间也有立生祠的习俗。
许多以仁、义等闻名的人物,会赢得百姓的真心爱戴。他们无法以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激,所以就把这些人物与历史上已故的伟人相比。
哪怕对方还生活在世间,也立生祠,既能表达心意,又希望把他们的心意传达于上天,让上天庇佑。
项阳苦笑不已。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虽然理解大家的心情,可是被作为生祠的对象,心理上还是感觉怪怪的。
“好了,你们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你们如果真的感激,那就找几个懂得官话的,与本官说说心理话。”
“某受朝廷所托南下,既是为了解救你们,也想了解地方人情,你们能助我立此大功,就算回报了,如何?”
听到“好大人”有事相询,役夫们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赶紧选出几个有些见识,懂得官话的作为代表站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