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的年龄比叶瑜然要大得多,想想就知道,朱三壮相的是人家的孙女,算起来,她应该跟朱老爷子、朱老婆子一个辈份了。
只不过,朱三壮在朱家这边的排行比较靠后;刘雁在刘家这边的排行比较靠前。
也就是说,一边“小”,一边“大”,刘老太的年龄也就跟着比朱老婆子小好几岁。
年纪大的人,经历得就多。
刘老太感慨地谈起了她小时候经历的灾荒,那时候饿啊,连树皮都没得啃了,不知道饿死了多少。
“那时候,真惨。我爹娘都饿得不成人形了,我和我哥他们饿得都没力气走路了,天天靠在墙根底下,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因为动一下,就得消耗肚子里的东西。”
“什么吃观音土,吃孩子的事情都冒出来了。在不是我爹娘没办法狠下心,我差点就被人给换过去了。”
……
先说了一些伤心事,刘老太转头又夸叶瑜然有本事。听说他们家弄了一个什么能够种谷子的水田,又折腾出了一年能够种两次的红薯,要是当年有这些东西,怕就不会饿死那么多个了。
还听说,他们朱家准备带乡里乡亲的一起种冬红薯,这哪是一般人能干的事情啊。
她肯定是菩萨转世,大慈大悲,好人啊。
说到后面,很明显,刘老太主要打听的,就是这“冬红薯”的事情。
叶瑜然听到后面,也听懂了,以刘家的条件,明显比朱老三家的要好一些,却为什么瞧上了朱老三家,其实人家不是冲着朱老三来的,而是冲着朱老头家来的。
既然是亲兄弟,种冬红薯这事,肯定不会落下。
而之前,叶瑜然也有安排家里的儿媳妇回娘家,都有打招呼,让亲家把名给报上。
只是朱家再怎么准备,第一年的重点还是朱家村,其他地方各村就分了几个名额。
各村的里正、族长一把持,到底能够落到谁手里,这就没有人知道了。
但叶瑜然知道,不管再怎么把持,除了里正、族长家会有,她那几个儿媳妇的娘家肯定也不会落下。
拐弯抹脚到了这个份上,就差明说:“我家姑娘嫁到你们朱家,这名额我们家也能有一份吧?”
朱三婶、朱四婶完全不敢吱声。
开玩笑,名额的事情是大嫂家定的,她们要敢做老虔婆的主,当年就不会被“分”出来单过了。
说是被“分”出去的是大嫂一家,但兄弟三个,老虔婆仗着自己先生了几个孙子,硬是多抢了一两亩地,他们也没办法。
老了老了,吃亏了这么多年下来,想不到轮到
她们儿子相看了,居然还得占老虔婆的光?!
这一点,她俩显得格外无奈。
刘雁显然比朱三壮精明多了,她一边跟朱三壮说着话,也有一边竖着耳朵听隔壁说话。
毕竟,当初她奶瞧上的并不是朱三壮,而是另一家。只是朱家村传出了红薯的事情,有鼻子有眼的,连他们村的里正、族长都动了心思。而那个跟朱老头家有亲的刘得生家,更是直接榜上有名,这多少也让家里人有些眼热,想要分一瓢羹。
刘雁很清楚,她与朱三壮的事情能不能成,全看这份“交易”能不能成。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叶瑜然心里亮堂,对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一清二楚,她装着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刘老太,你要不提这事,我还真不好意思跟你说,既然你说了,那我也就不满你了。”
仗着对方不识数,叶瑜然正大光明的算了算朱家村有多少户人家,再加上她自己家的亲戚,各村的里正、族长及人情,完全不是个小数字。
然而变数字还只是户数,每家要分多少红薯苗,她就得提前准备多少颗红薯苗。
可她家也是第一年种,哪里有那么大的量,于是先来后道,一批一批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是
这样,也有些勉强,若是种植的过程中出现了误差,或者损失,每个人手里到底能够分到多少,她也不知道。
“这冬红薯与其说是冬红薯,不如说是早冬或者秋红薯,这东西就是天热的时候长的,要种得晚了就不长了。”
“我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个,一次出不了那么多苗苗,这要分批出,肯定有先有后。”
“这落到后面的就麻烦了,生长时间不够,红薯能不能长好不要紧,就怕到时候连红薯都不结,就麻烦了。”
……
似乎已经预见了大家白忙活了一场,整个朱家被指着鼻子骂的场景。
刘老太会卖惨,博同情,叶瑜然也会。
她卖的是过去的“惨”,用当年的饥荒说话,似乎叶瑜然不答应,他们刘家就会再次遭遇那样的惨状似的。
叶瑜然卖的惨是“未来”,如果谁都将这种事情怪罪到他们朱家的话,逼着他们朱家答应,要是未来有得收获还好,但要是所有人都“白忙活一场”,朱家的下场只会比“饥荒”更惨。
因为饥荒,那是没办法,所有人都这样;但“白忙活一场”却是朱家害的。
没得这事大家都安安稳稳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了这事,所有的错就是朱家的了。
“我现在愁得连觉都
睡不好,天天到地头上去看,扒着家里的红薯数。”叶瑜然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样子,说道,“本来我们家收点红薯,这是好事情吧?结果这么一弄,反到弄得我们家里外不是人。有的时候我脾气也上来了,恨不得拿着刀子跟人拼命。”
“老娘愿意给谁就给谁,赁什么老娘要跟你们讲‘公平’,老娘这辈子就没讲过公平。”
直接表示,要是实在把她惹急了,大不了就动刀子。
反正她这辈子,也没跟别人讲过“公平”。
一席话,搞得气氛顿时从热点降到了冰点,让人心头发慌。
刘老太、刘二婶都僵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当然知道老虔婆不好“欺负”,不讲理,但这不是这段时间,刘得生家没少因为朱家占到“便宜”嘛,让他们也忍不住有些眼热,想要蹭一蹭。
到是他们忽略了,刘得生家跟老虔婆是亲家;而他们家盯的是朱老三家,即使恢复了关系走动,那也是隔房。
刘老太的心里头凉了凉,讪笑道:“怎么会到哪一步呢?肯定不会的,这红薯大家不都说挺好种的嘛,浇几回水,它自己就长了。这么好长的东西,再怎么种也会有些收获,顶多就是收得少了一些。再少,也总比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