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声线哑极,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涌出了眼眶,最后两句她说得几乎像是啮了血。
慕惜辞闻此骤然沉默,她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方能安抚到面前这情绪激愤不已的姑娘。
这样的事……这样的事若换了她,她的反应只怕会比她更为激烈。
慕大国师闭目缓缓吐出口气来,对面的慕诗瑶却还不曾说完,绿衫姑娘恶狠狠抬袖擦了把面上水迹,抽抽鼻子,咬紧了牙关:“后来这事还是被他们知道了。”
“自然,朝华居和栖云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本就早晚都会知道。”
“父亲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他本想重罚了朝华居的那位,奈何有夫人在中间拦着不许,大伯不在府中,祖母又不好管事,最后竟只罚她一个月的禁足思过便不了了之。”
“过后父亲心觉愧疚,接连几日赶来栖云馆看望我娘,又带了不少馆中少见的好东西给她——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三姐姐,你说这又有什么用呢?”慕诗瑶忽然咧嘴大笑,那笑既疯又癫,带着诉不尽的凄然,“我娘手腕子上的那条疤已经去不掉了,她的身子也再养不好了。”
“府医说那寒气彻底坏了她的身子,她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
“夫人大抵知道此事是她们理亏,又觉得我娘不能再生儿育女,便定不会有庶子能威胁到她女儿的地位。”
“于是打那日后,她对栖云馆的监视便愈发松懈,甚至不时还会送来些‘赏赐’,待到你回来的那年,她已经彻底不再管顾栖云馆了。”
“是,三姐姐,你说的不错,栖云馆一向不爱掺和这些繁杂俗事,我与我娘也不曾缺衣少食,可这世上许多事不是我们想避就能避得开的。”
“何况这梁子早就结了,也早就没了被化去的可能。”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夜我娘昏死在雪地里的景象,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夫人和朝华居的那位。”慕诗瑶抬手掩面,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只要她们过得不痛快了,我便觉得舒心——”
“姐姐,我知道那五殿下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败类,只是三姐姐,我忍了这么多年,总算瞅见了能提我娘报仇的机会——”
“我明白你和七殿下自有法子对付五殿下,我明白你是心疼我是为了我好,可是姐姐,借别人的手报仇又怎能畅快?我想自己试试。”
“你总得让我自己试试——”
“我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我娘,她心软脾气好,容易被人欺负,我不想再教她被旁人欺负去了。”
慕诗瑶抽噎不已,回想起五年前的那个雪夜,她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得凝固起来。
她委实想不明白,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少女怎就能狠毒成那个样子?
三九的雪天,还是三更半夜,临走竟还不忘踢翻炭盆……她就不怕闹出了人命吗?
她便一点都不觉得心中有愧?!
小姑娘将脸哭成了花猫,慕惜辞见状静静递去一方干净的帕子。
慕诗瑶接过帕子胡乱擦了脸,素净清秀的面容上多了两分赧然之意:“三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异想天开?”
“毕竟夫人身后还立着萧府,以我的身份,就算当真做了朝华居那位的媵妾,入府后的位份多半也不会太高。”
“真想要影响到夫人和那位……恐怕会很艰难。”
“不会,”慕惜辞微微摇头,“我只觉得阿瑶很勇敢。”
从某种意义上讲,慕诗瑶比当年的她勇敢多了。
前生她若也有她这股狠劲儿,说不得便不会在山上纠结那么久了,若她再早上两个月下山……前世的一切,或许还能有些不大一样的转机。
当然,就算能有些许转机,她爹爹也注定是回不来了,阿姐与世子亦难得善终,她和阿衍更不会有如今的缘分……所以,像现在这样,倒也挺好。
至少比前世好上太多。
“并且,眼下萧府的超然地位与泼天富贵,唯靠老太傅一人支撑,”慕惜辞说着半敛了眉眼,“他早已过了耄耋之年,说不定哪天便会撒手人寰。”
“一旦老太傅驾鹤西去,萧府后继无人,那虚假的权势便会在一夕之间消弭无迹。”
“没了萧府做后盾,慕诗嫣与萧淑华的利用价值便会大幅下跌,届时你再着手对付二人,就没那么难了。”
“加上陛下他们也准备着要对侯府一脉动手……”慕大国师稍作沉吟,“阿瑶,有机会的,到时记得保护好自己,无需事必躬亲,能借刀杀人,便莫脏了自己的手。”
“三姐姐放心,我明白的。”慕诗瑶郑重点头,略略放沉了嗓音,“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与那五皇子亲近,我嫌脏,觉得恶心。”
一个薄情寡幸的花心大萝卜,她想想便觉得恶心,更不要提劳什子的与他亲近了。
慕诗瑶思索着皱了眉头,慕惜辞却被她那嫌弃的样子给逗笑了一瞬,慕大国师安抚似的搓了搓绿衣姑娘的脑袋:“好好好,那咱们就离他远远的。”
“想来,他那皇子府中也不乏各式姬妾,等到那时,你随便挑一个无甚背景又好拿捏的,拱着她上位就是。”
“嗯,不瞒你说,三姐姐,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慕诗瑶应声,“似五皇子这样的男人,多半喜欢美而愚钝又独具风情的女子。”
“这也好找,大不了到时候我走一圈京中青|楼,给他寻来个卖艺清倌便是。”
“咳咳——”慕惜辞被她这话吓得一口口水呛进了喉咙,当即一阵猛咳,半晌她捂着胸口皱巴了眉头,“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从哪学来的逛青楼?”
竟还要去寻劳什子卖艺的清倌,瞧给她能耐的!
“嘿,这不是话本子里都这么讲……”止了哭的慕诗瑶摸鼻望天。
“我怎么不知道你栖云馆里还放了话本?”慕大国师诧然瞠目——她二叔教她的,不该都是些经史子集一类的正经玩意吗?
“这东西,我娘喜欢看,父亲惯着她,不时便会带回来几本……”慕诗瑶讪笑,“我偶尔也能偷着瞅瞅。”
“……厉害了。”慕惜辞喃喃——她没想到她二叔是这样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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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二叔竟然是这样的二叔
哈哈哈哈哈等着搞掉了萧淑华
咱就把阮姨娘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