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风闻言不由眼神一飘,细细算来,硬凭武力薅下叶天霖,的确和造反差不了太多。
唯一那么一点点的区别,大约也就是她这兵权来得合情合理,并且她父皇临去之前,亦确乎叮嘱过她,必要时刻,可拥兵自立。
总之,她觉得问题不大。
少女冲着小姑娘讪然一笑,慕惜辞听罢却陡然蹙起了眉头:“等一下,叶姐姐,我方才刚想起来,你们寒泽除了叶天霖外,应当还有三位成年的亲王吧?”
“依照你先前的计划,在叶天霖被迫下位之后,你又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也是凭着武力硬生生往下压?”慕大国师满面狐疑,这样一搞,“数典忘祖”这四个大字,可就真要死死压在叶知风身上了,一个不慎还得加一笔“牝鸡司晨”。
“要不怎么说指定要挨骂呢……”叶知风面上的笑意愈发不大好意思,她当然知道这法子既蠢又容易落人口实,但它足够快。
——这是她能想到的、可以最快解决眼下寒泽乱象的唯一方法。
寒泽是北疆占地最广的国家,寒泽国运又与整个北疆的运道息息相关。
加之那国运式微多时,若再不快刀斩乱麻,动作利索一些,万一剩下那点运道被人成功盗用,莫说一个寒泽,恐怕整个北疆都要受到牵连,生出乱子。
是以,为了守住那点散碎运道,她便也没心思管顾什么骂名不骂名的了。
“蠢。”远在桌案另一侧的墨君漓陡然出了声,他略显嫌弃地抬眸扫了眼叶知风,瞳底含着满满的幽怨。
——他家小姑娘这就又被人拉走了,刚才她还坐在自己身边呢。
可恶,“云山颠”的桌子为什么要这么大?
有外人在场,他又不好主动往人家姑娘那边凑!
“七殿下有何高见?知风洗耳恭听。”叶知风面露谦色,长睫半垂,身板坐正,作一副虚心受教之状。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除了新君叶天霖外,贵国余下的三位亲王,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少年撇嘴一声冷哼,“想来,贵国朝堂,应当是没那么平静吧?”
叶知风闻言微怔,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头:“是这样,据我所知,眼下朝中不认可叶天霖登基上位的朝臣还大有人在。”
“朝中少说分成了三个派别,以相国为首,支持叶天霖的保皇党;以镇国将军为首,支持我二哥叶天肃的逸王党;以及以御史大夫为首,支持我大哥叶天恒的成王党。”
“余下还有些零散的中立派,其中也不乏暗地里向其中某一方投了诚、明面上谁也不站,等着观望风向的墙头草,叶天霖的皇位,本就坐得不稳。”
“……七殿下,我明白了。”叶知风敛眉思索一番,猛地抚了掌,“你的意思是,让我想法子挑起前朝争端,让他们自己先行内耗?”
“这样,等着前朝斗一个两败俱伤,我再横空入场,收拾残局?”
“这倒是个省力又便捷的好法子,不过……这不得教叶天翰逃出去?”
“他在寒泽的三位亲王里年纪最小,家世也远不如那三位来得煊赫,当年我父皇还在世时,他还能仗着受父皇宠爱,与叶天霖他们争上一争,现在只怕——”
叶知风目露踟蹰,若叶天翰当真下定了决心明哲保身,她一时半会,还真拿他没办法。
可留下一个,总归不算处理得利落。
她了解她那几个哥哥,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定然是不会安分的,个个都是野心勃勃,总以为自己还能像自家先祖一般,驰骋疆场、大杀四方。
——想想就让她头疼。
“叶姐姐放心,你那四哥可没那么安分。”慕惜辞弯了眼,安抚似的抬手拍拍少女的手背,轻挑眉梢,“他麾下的大臣,一直和我们乾平的五皇子有着书信往来。”
“要不然,我父亲他们回程时的时间与具体行进路线,怎会泄露得那样准确、那样快?”
“这里面的猫腻,可多着呢。”小姑娘低头轻笑,叶知风这会却有些不明所以。
叶天翰麾下之人会跟乾平皇子互通书信她能理解,乾平之内有皇子意图将慕国公置之死地她也能理解,但这两件事……跟拉叶天翰下水又有什么关系?
虽说暴露使臣队伍的行踪确实是很不地道,但若站在寒泽的角度讲……好像也暂且算不上“通敌叛国”?
真真正正称得上是“通敌叛国”的,应当只有乾平的那位五皇子才对。
“哎呀,叶姐姐,这都牵扯到朝堂了,你不能老这么实诚呀。”慕大国师抬眼见叶知风满面懵懂,不禁垮着小脸发了愁,“无中生有、栽赃嫁祸呗!”
“甭管他传出去的到底是什么消息,只要他私下联系了他国皇子,那就有私通外敌的可能,我们要做的,便是坐实他这种可能。”
“书信可以仿造,消息可以调换,效忠于他的大臣也不是不能收买、不能控制。”
“反正你又不准备留着寒泽这摊烂到底的朝廷班底了,那就怎么快怎么来,怎么狠怎么搞呀!”小姑娘单手托腮,语调甚为轻描淡写。
“左右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叶天翰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货,搞出这样的手段也不算稀奇——他想上位,便总得先拉叶天霖下位不是?”
“你也说了,他年纪最小、母族势力最弱,那既然在夺嫡一事上,他母家出不了多少力,他转而想法子,许以重筹,向他国求助,亦是在情理之内哇。”
“还有,说到这挑起前朝的乱子……叶姐姐,你可别傻傻的冲上去就讲什么国运,更别提什么黎民百姓。”
“这帮人争权夺位,从不是为了劳什子的黎民百姓,他们为的,就是自己心底的那点欲望,跟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挑不起争端来的。”
“……那应该怎么办?”叶知风怔怔转眸,她的脑子现在有点懵。
灵宫到底是不比前朝那般风起云涌,她的才智与魄力虽还称得上是出众,可在灵宫那样相对干净简单的环境里呆得久了,她还真玩不大转阴阳谋略的那一套。
“很简单,卖惨呀。”慕惜辞不假思索,“那叶天霖不是软禁了你一年吗?”
“你就把这事捅出来,闹开,闹越大越好,然后分别去逸王与成王两个人面前哭。”
“你可着劲儿的哭,就哭叶天霖对你不好,不讲兄妹情谊,还不尊神女。”
“哭完了再隐晦地表示下,谁要是帮你把这口气出顺了,你手里这点兵权,便能归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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