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七又对小风郑重说道:“你做这乐器,只全凭你自己,我却不曾教过你半点,这事你须切记!切记!”
小风不知琴七为何要如此说,但琴七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小风也不疑有他默认下来。
琴七又郑重问道:“你是想学声乐之道吗?”
小风刚想点头答是,突想到先前制笛,明明琴七可以指点,却一味让他自制造,知琴七有难言之隐,怕琴七难做,就道:“我学了医术,还没钻研不透,再学乐道,岂不是贪得无厌,还是不学吧!”
琴七却不同意他说话,只道:“学来玩玩也无妨,你还小,不知将来以何安身立命,多学两样,所谓艺多不压身,只是…”
小风见琴七欲言又止,就问道:“琴大哥,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琴七继续道:“我只觉得有些唐突,我有一条不情之请,想和你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小风从小生于山野,那古井村人中虽有一两个伙伴还算谈得来,但那里人生得异常高大,一点也不是自己族类,故常莫名孤独。
这一段时间和琴七相处,琴七的谈吐行事,皆有种令人倾佩的风度,他不免暗自模仿起琴来,真把琴七当成学习的榜样,就说是偶像也不过分。
不料琴七说出这番话来,小风一听大喜过望,兴奋道:“琴大哥,在我心中,你本就是我的大哥,结为兄弟,我求之不得,就怕你不愿意?!”
两人再无异议,于是捏土为香,对天而拜,鸣誓结拜,义结金兰。
两人拜完,哈哈大笑,话语间的一番凝重,已消失一空。
小风已坐到一旁,琴七还跪在地上没起身,他一个人端正颜色对天说道:“我今天将声乐之道传给风弟,只为记念今日我二人结义之情,吾不称师,风不称徒,授艺无恩,此誓永传,愿天地明鉴!”
琴七说完誓言,站起身来,对小风说道:“我最后说的这些话,你要记住!我们只是兄弟,不是师徒,切不要搞错了。”
小风也不问究竟,只道:“琴大哥,你放心,我理会的。对了!我买了许多乐器,但平时却只见琴大哥使用两三样而已,不知大哥究竟会多少乐器?”
琴七幽幽叹道:“乐之一道,贵精不贵多,我三岁学琴,数十年苦练,并未学过其他。直到后来,为了钻研乐道至理,才稍习其他乐器,后又机缘巧合,学得一些……其它。天地之大,乐器有万千之多,若说什么乐器都会,也太过妄言。但乐器至理,一法通而万法通,若将一样学到精通,其它乐器,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琴七顿了口气,又道:“其实乐之一道,又似数术,精微之处,穷极无尽,这些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雨一直下,两人在河边呆了七八日,琴七就给小风讲了一些音乐的理论和领悟,又将那首生命之歌教给小风,命他平日没事就多加练习。
水退了许多,又等了两日,还是还没有船,小风就砍了些大竹,做了个竹筏。竹筏可载两人,但车马却无论如何也载不动,没奈何,小风只有把车马遗弃,其他笨重的事物一概不要,只包了一个大包裹,两人乘竹筏过了河去。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这日,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大地山川慢慢被雪覆盖,一时间,银妆素裹,煞是好看。
二人一路行来,见积雪路面,多道车辙,都汇到一条大道上来,沿着大道而行,不久,就见一个诺大酒肆。
酒肆中早已坐满了人,酒肆有个历经沧桑的凉亭,凉亭虽四面透风,却有十几个人在凉亭中生了堆火,都在那里向火取暖。
小风见酒肆中已没半个坐位,就进去买了些酒食,和琴七一起走到凉亭之中。凉亭中的人衣着朴质陈旧,也是穷人模样,见二人一路步行而至,冻得够呛,好心腾了点地,让二人一起向火取暖。小风酒食买的较多,也拿出与众人分享,有人自带有酒食,婉言谢绝,但也有人正忍饥受寒,也不客气地一起吃了起来。
众人烤火吃酒闲谈,一个头发蓬松的中年汉子说道:“不知这风雪什么时候停?我还要赶着过青木岭,雪大路滑,只怕这时节岭上道路更难走了!”
小风一听青木岭三字,心中暗喜,忙问道:“大叔,这里去青木岭还有多远?”
中年汉子抓了几块牛肉放入嘴中,吃了嘴短,也不好冷落小风,就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只有二十里不到……”
小风喜道:“这时正是午间,我们吃了东西赶路,今天应该能过山去吧?”
一头胡子花白的老头自拿着个酒壶,喝了口冷酒,红着眼说道:“如今青木岭不同往日,我已经在这儿逗留两天了,你却想过山去,你道我为啥等在这里?”
小风问道:“你老不说我还没觉的,这地方停了这么多车驾行人,真是奇怪。前两天应该还没下雪,为何都停在这里不走?”
老头喝了口酒,叹了口气道:“你以为众人都不走,就在这儿等着这风雪吗?青木岭上出大事了?”
有几个和小风一般,都是刚刚才到此地,不知究竟,听到“大事”两字,不觉靠近老人一点,急问:“什么大事?”
老头环视众人一眼,神神秘秘地说道:“青木岭是北去要道,虽是路险,往日也还太平,但三日前,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老头说道到这里,停顿了下,见众人都凝神侧耳静听,不由得意,继续道:“有两夫妻家中有事贪赶道路摸黑过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一大早,一队商旅就在山脚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身体内脏都被掏空了,脑袋上破了一个洞,脑髓都被吸得清洁溜溜。”
那头发蓬松的汉子插嘴问道:“怕不是山魈作怪,听说山魈专门吸人脑髓。”
又有个瘦小的汉子问道:“府衙就不管上一管?我们平日里也是纳了人头商税的,他们要保这道路平安。”
老头横了那汉子一眼,说道:“岂能不管,听说第二天就有郡里的吴捕头带队,又有郑法师一起上了山,但是,后来吴捕头也死了,只有郑法师疯疯癫癫地逃下山来,一路逃,一路叫什么妖魔出世。大家都说郑法师道法高强,却不管半点用,那妖魔该有多凶!”
众人听了,都抽了口凉气,有个脸胖胖的人说道:“那怎么办?大伙还在这干什么?还不打道回府?”
老头又喝了口酒,脸上若有不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郑法师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不行。我有个亲戚,是衙上的师爷,听他说已经去州府请人去了,那州府的能人又岂是郑未能师这等三流货色所能比的吗?州上到此地,快马也就两日路程,说不定今晚那州府的人就能到,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等着做什么?天寒地冻的,不是西去做点生意,还不如回家抱着老婆睡觉舒服。”
几个人听着笑了起来,仿佛妖魔已不在话下,说起不荤不素的闲话来。
琴突然问道:“老人家,出了这等事,官府应该有行文的,怎么这里不见?”
老头不高兴道:“那酒肆中就有,你去喝壶酒就可以看看!”说着,又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眼睛更红。
琴对小风耳语几句,小风起身往那酒肆里去,去了不一会儿,就走了回来,对琴七耳语几句,琴听了,凝神若有所思,又对小风耳语几句。
众人看两人只是耳语,也觉没趣,也纷纷自顾自又谈论起来,话题直从生意好坏到床床第之间,乡言俗语,不可一言概之。
天色暗了下来,小雪初停,远近白皑皑一片,远处有一阵急促的蹄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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