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涌了来, 可是1号却没有再试图捂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那属于人类外表的手,有些迟钝地挪开了。
它低着头, 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任何气息的father。
father也在“看”着它。
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彩,不再像从前那样, 会用温柔的、欢快的、让它融化掉的眼神去望着它。
“......father?”
1号轻轻地叫了一声, 是那故意装来的柔弱的声音。
它知father在和那女孩说的时候,目光总会温柔几分。
father说那女孩和它一样,是朋友, 可是它却总怀疑father更喜欢那朋友多一些,father会耐心地对那女孩说那么多的,却从来没有那样对过它。
它想着是不是自己要矮一点, 看起来更像father的孩子多一些。
所以,即使融合真的很痛苦, 即使这样做不能让它的实最大化, 它依然满心欢喜着让自己变成了这样子。
它一直在想, father见到它的新样子, 会是什么样的眼神。
是不是会更喜欢它一点?
是不是即使有别的朋友现了, 也会一直看着它?
它想过无数美好的画面, 却唯独没想到那双眼睛黯淡无光, 死气沉沉,只倒映它拙劣模仿的皮囊。
它一瞬间就被这样的目光刺痛了,它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没有任何生机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怎么会现在father上?
它心翼翼伸手, 那沾满了father鲜血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了尚未合上的眼睛,粘稠的鲜血滴滴嗒嗒落在了唐宁的脸上。
1号仓皇地收回手。
它不心弄脏了它的father。
father一定会生气的。
这时候它是多希望这人生气啊,哪怕再用之前那厌恶的, 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目光看着它可以。
可是father没有生气。
永远是一纯白的father,这一次穿着被血染红的红衣,扎在左胸口处的那刀闪烁着微光,那里的红渲染得最为浓郁,好像开了一朵即颓靡的花。
1号没有见过花。
它从降临到这世界上的第一天,看到的最美好的事物就是它的father,它曾经被这人用精神链接绑定在了一起,无法拥有自由的一生,而此刻精神链接已然断裂,这或许是它离自由最近的一次。
它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它的father。
......
“怎么回事?!”
监控室里看到这一幕的第一院长已经惊呆了,他惊愕到一时间忘记思考对策,而是摘眼镜擦了一,才颤抖着手戴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再看了一遍的第一院长还是不可置信。
对第一院长而言,唐宁就是他控制1号的媒介。
他不敢直接控制1号,一是因为1号不能和他建立起稳定的精神链接,另外一则是因为一旦他和1号进行精神链接,怪物的反噬会对他造成极大的伤害。
但要是通过唐宁去控制1号,哪怕1号反噬了,受到重创的也只会是唐宁。
而他和唐宁进行精神链接,人类的链接反噬造成的伤害很微弱,不会对他有多大影响。
可以说虽然表面上唐宁是1号的“father”,可实际上1号真正的控制者是第一院长。
在很多年前,在他发现怪物之王不会真正的死亡,而怪物之王残留来的能量能够再制造一崭新的怪物之王,他就设计了这样一疯狂的造神计划。
单单是找到一控制怪物的媒介,他就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进行选拔。
因为多方面的因素,他最终才定最合适的人选,唐宁。
可是眼看就要真正成功的这一刻,为什么唐宁这媒介突然间了『乱』子?!
他已经完和唐宁失去了联系,也许是唐宁的死亡导致链接断裂,又也许是安装在唐宁心脏上面的芯片毁坏,不管怎么样,在这一刻他失去了控制1号的遥控器!
无法被控制的1号,就是一只会给人类带来灾难的怪物之王!!!
第一院长惊恐地盯着屏幕上那怪物,想要查看对方是否会有失控的风险,现在还有一多时的时间,1号才能完成这一次的融合。
在融合结束之前,1号虽然强大,但是在短时间之内应该突破不了第一研究院的层层防线,只要1号现在不失控,他完可以先逃离这地方再启动最终武器,这怪物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一院长心惊肉跳地观察着1号的状态,因为1号变换了人类的模样,即使第一院长没有和1号建立精神链接,也可以通过1号线在人类的外表来猜测对方的心情。
他放大监控器,屏幕上的1号空白着一张脸,像一刚拥有人类外形的机器人,还没有载入多少生动的表情,神情呆滞到没有多少悲『色』,只有脸上挂着一泪痕。
怪物会流眼泪吗?
绝大部分的人听到怪物流泪,意识会想到鳄鱼的眼泪,哪怕是知1号不之处的第一院长在看到这一幕,也察觉不到多少浓烈的悲伤。
第一院长通过精神链接能感知到唐宁为什么『自杀』,对方是不想伤害到1号。
虽然这动机很荒谬,荒谬到第一院长怀疑是精神链接了错,可他感知到了唐宁时赴死的情绪确实是这样的。
一人情愿为了一只怪物去死,而那只怪物仅仅只是掉了一滴凉薄的泪。
哪怕是像第一院长这样冷血的人忍不住为唐宁感到了一丝不值,然,他最大的不值还是为他自己,他这样精心准备的计划,竟然因为一突然发疯的媒介毁于一旦。
但既然1号没有因为唐宁的死亡失控,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一切还有来得及挽回的余地。
一时的飞行足以让他离开爆炸范围,怪物之王的本源不会真正死去,他到时候再回来取走那颗心脏,他这一次会更加谨慎,更加周地培育新的媒介和怪物之王,重来一次,他一定可以培育一能被他掌控的神!
在第一院长起离开之前,他突然发现1号的嘴里似乎是在念叨着什么。
第一院长会唇语,他盯着1号的嘴看了几,发现这怪物在不停地说:“father……1号错了……1号错了……”
1号错了。
1号不应该……
不应该只想着……怎么才能更让father喜欢......它应该变得很强大……
强大到……father根本就没有机会在它的面前死去。
那沾满了鲜血的、原本属于人类外表的皮囊扭曲来一,像开到糜烂的花,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走向衰败!
诡异的青白『色』爬满了它的肌肤,原本平滑到没有任何攻击的指甲飞快变得得锋利……
“怎么、怎么回事?!”第一院长睁大了眼睛,他发现原本已经确定好了进化方向的1号,在这一刻忽然间朝着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生疯狂的逆转!
1号在疯狂地颤抖着,地上的锁链碎片也跟着发生了颤动。
它的上有许多的裂痕,那是锁链洞穿过他的体留的洞口,这些锁链是强大的材料,对怪物有着极强的限制。
可是现在仿佛有一莫名的吸引,让那些断裂在地上的锁链凭空悬浮起来,朝着1号的伤口飞去,且极其不稳定地开始结合在一起。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第一院长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锁链的材料本应该和怪物相克制,就像水与火一样,绝对不可能融合在一起!
可是万一真的融合了?一旦1号融合了这些锁链,就意味着这类材料对1号再也没有阻挡作用,那么研究院的防御奈何不了它了!
只要1号想,它就可以转瞬间就杀掉研究院里的所有人!第一院长完就没有时间逃离这里!他如果想要消灭1号,只有用最终武器和1号归于尽,可是他又怎么愿意自己的生命因为一怪物终止在这里?!
“不会融合的,不会融合的!”第一院长拼命地祈祷着,也许是他的祈祷现了作用,那看起来要硬生生长进1号体里的锁链突然间断裂开来。
这一次的融合失败,让1号上的伤口越来越大,那些原本就带着洞口旁边裂开了许多的纹路,密密麻麻,布满了它的肌肤,这样1号看起来像是即破碎的瓷器,充满着妖异又危险的气息。
“果然失败了,我就知……”第一院长不断喃喃,可是还没等他放心来,那些漂浮在地上的锁链居然再次被1号吸引过来!再一次往1号伤痕累累的上强行融合!
“啊啊啊啊——!!!”巨大的痛苦让1号发生了凄厉的惨叫,它那张漂亮的脸蛋因为痛苦的神情格外扭曲,面部肌肉随时要失控,仿佛这张皮囊一秒就会裂开,暴『露』一诡异恐怖的怪物本体!
第一院长连呼吸忘记了,他现在就应该离去,可是他却被这疯狂的一幕吸引了注意,那些锁链像是活物一样在1号的上疯狂地摆动着,在地上发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1号的体也因为这一次融合不断地痉挛。
它的指甲戳进了地面,一瞬间就坚硬的材料抓得粉碎,它的尾巴克制不住地和锁链扭在一起,想要这让它痛苦的锁链取。
一块冰强行去融入火的时候,它的结局就应该是被火融化。
1号主动让克制怪物的锁链冲进它的体,用自己的能量去喂养了这些锁链,它就像一块不断被火焰燃烧的坚冰,量变得越来越微弱,一开始还能去压制锁链,到了最1号不再强行压制,而是像被抽去脊梁骨那样趴在地上。
第一院长看到这一幕大喜过望,只要锁链成功克制住1号,他甚至不需要逃跑,不需要毁掉第一研究院。
1号连抽搐的度越来越微弱,它倒在地上,倒在在满地的血污之中,占据上风的锁链像是吸血植物一样不断地吸收着1号上的能量。
1号没有再挣扎。
它早就失去了斗志。
它痴痴地看着旁的father,这一刻的father依然是它心中最美好的存在,美好到让它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着对方。
可是在即碰到那一刻,它又意识到自己尖锐的指甲很有可能会划破father脆弱的肌肤,于是它只好克制地收回手。
一刻,一根锁链着1号的面,突然间戳进了唐宁的左胸口。
像一尖锐的刀,再一次扎进了唐宁的体。
这贪婪的锁链不满足于吸收1号的能量,连能量格外微弱的尸体不曾放过。
1号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起来,尖锐的,不属于人类的竖瞳几乎要变成一直线。
它就像看到了father着它的面,毫不犹豫刀刺入心脏的画面。
它不敢怨恨自己的father,它甚至不敢问father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一切的罪责归咎在自己上。
可是这一刻,在看到这东西伤害father的刹那,它似乎听到了自己理智的最一根弦崩断的声音。
一怪物怎么会有理智?
——“因为father要1号乖乖听。”
可是father已经不在了,一怪物为什么要拥有理智?
......
放任自己,遵循本能,才会拥有最强大的量。
在它不再抗拒的刹那,强大的能量飞速涌进了它的躯。
砰。
那颗心脏跳动了一,寄生在它上的所有锁链跟着颤动了一。
砰。
那颗心脏充满生机地跳动了第二,监控器前的第一院长面无血『色』地瘫软在地。
砰。
那颗强大的心脏跳动了第三,在这所研究院里所有行动着的人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快到近乎心率异常,一不祥的危险蒙在了每一的心头。
砰。砰。砰。
那颗怪物之王的心脏在这具残破的躯里用跳动着,每一与逐渐走向癫狂的意志相契合。
无垂落在地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一秒,这只手如闪电般骤然抓住了那一根扎进唐宁体里的锁链,那根锁链僵在半空,不仅是这一根锁链,长在1号上的所有锁链在这一刻齐刷刷地停止了摆动。
1号仍旧趴在地上,它的背是被锁链穿透的痕迹,原本那些裂痕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在它承受不住的瞬间碎裂开来,可是此时此刻,所有的裂痕开始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它四周的鲜血飞速朝着它的裂痕涌去,这是属于 father的鲜血,从father的心口喷涌而,又流进了它的体里。
青白『色』的肌肤融合在了一起,在原先的伤口上留了一殷红的血线。
倒在血污之中的怪物慢慢地、慢慢地爬了起来,它起的姿态实在诡异,违背了人体,不过它原本就是一披着人皮的怪物。
每一根锁链像它的尾巴一样融合在它的上,它的怀里抱着样被锁链洞穿的father。
它可以收回这条锁链,可是它却固执地让这根锁链停留在father的心口,似乎这样做,他们之间的链接就从未被斩断过。
“father。”它轻轻对怀中人叫。
它的father已经不会再回应它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回应它了,按理来说它应该去悲伤,去愤怒,去绝望,可是这所有血『液』一滴也不放过地饱吸回体内的怪物,却忽然『露』了一笑。
唇角上扬,眉眼弯弯。
这是一甜蜜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
“father。”它低头,对死去的唐宁轻柔说:“现在我们上流着一样的血哦~”
人类里的父子总是血脉相连。
现在它也和他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即使没有精神链接,他也是它的father。